今天的阳光真好。
趁着好天气来到车库里收拾一下凌乱的物件。真应了那句话了,“穷家值万贯,”这也舍不得,那也不想扔,若干年来把个车库塞的满满当当,以至停车都得侧身紧出。不紧不慢的整理着,冷不丁发现了一个做工精细的小木盒儿,虽日深久远,但还是红黄锃亮。轻轻的拉开盒盖儿,一叠码放整齐的粮票露了出来,仔细看看,原来是全国粮票,粮票的下面,压着购粮本,粮本的下面还有煤本,副食本,还有几张印刷粗糙的线票、棉花票。
看着看着觉得好笑,不知觉间变成了苦笑。这是物证,这是凭证,这是一个家庭想当初生活的必须,同时这也是走过的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按现在时髦的称呼,我们当属50.60后。不少人起了这样的名字,“建国,援朝,和平,跃进,四清,”人生伊始就已经烙上了共和国曾经的印记。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鸡蛋三分钱一个,一毛钱能买好多的炒豆儿,瓜籽儿,杏干儿,黑枣儿一类的零食,父母给的零花钱用分计算,一个五分钱的钢蹦足以让人爱不释手。时间不长,就开始了统购统销,计划经济开始体现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最早出现的就是粮票。
粮票刚出现的时候,还没有清晰的区域划分。我们家随父亲在铁路上流动,所以到了上学的年龄,就近到北京铁路局所辖的铁路小学就读。那时候,粮食已经定量了,根据每个人从事的工种定量,居民家属学生最低,每人每月25斤,体力劳动者最高,好像是每月四五拾斤。因此,每个月从家里的粮本上取出定量对等的粮票交给学校,或者起一个“软单”,{粮食关系转移证明}就是一成不变的定律。
渐渐地粮票有了地域性限制了,各个省、自治区都印制了自己的地方粮票,使用的范围,也只能在印制的辖区以内,出了区域就成了废纸头儿一张。
生活越来越困难了,粮食越来越重要了,对等的粮票也显得弥足珍贵,吃不饱肚子那是经常的事。现在知道了,当时国家遇到了大的自然灾害,还要还苏联的外债,当时的情况真的很糟糕。副食品根本谈不上,花钱也没得买,肉蛋奶,那是非常遥远的曾经与海市蜃楼。白面一年到头儿人均供应二斤,人们做菜没有油,凡是与粮食相关的副食品,同样奇缺的寥若晨星。那年头,人人成了大肚汉,好像不知道饱似的,饿的实在顶不住,只能喝水,以至人们的皮肤水滑锃亮,眼睛虚睁,全身浮肿,一摁一个坑,老半天不起来。
那时的粮票,属于奇珍。坐火车的旅客,凭长途车票才能买到两个不要粮票的烧饼,短途旅客是享受不到这一特殊待遇的。记得有一个叔叔在列车上当乘警,列车停靠的时候,会从车窗口递出两个烧饼,那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这也是最珍贵的,偶尔的,期盼的上等点心。
吃不饱饭,人们不断的想办法,什么代食品一类的就出现了。麸皮、谷糠算好的,还把玉米轴碾碎了,连同菜叶掺合着吃,当时“糖精”可是大有用武之道,难以下咽的东西放上糖精改变一下口味。秋天来了,粮站开始供应红薯,马铃薯,大豆之类的杂粮品种,好在一斤粮食可以顶五斤购买,人们的肚子总算可以填饱了。那时,车站附近的空地全被人们拓成了小片荒,主要是种一些蔬菜聊以充饥。
地里的庄稼收了,职工在下班的时候,扛上铁锹,到地里遛拾落下的块根粮食。力气大的,把个红薯地新翻了一遍。家属和孩子们,拾豆,捡谷穗儿,还有地边荒埂上的小萝卜,小白菜,胡萝卜。春天的时候,柳树芽儿,杏树叶儿,槐树花,榆钱儿,地里的苦菜,婆婆丁,灰灰菜,沙蓬草,刺儿芽,羊奶角儿……都是裹腹的好东西。人们因饥而怕,为饱而忧,做饭的时候,得用称称,用碗量,生怕吃不到月底挨饿。
这种日子挨了好几年,伴随这种日子的就是各种票证的繁样百出,谁们家要是有个亲戚接济几斤粮票,给个布票棉花票什么的,那是值得显摆的,那是再辉煌不过的事情了。后来有全国粮票了,到辖区以外的地方办事出差,就得换全国粮票,先得到单位开证明,再得到粮食局领,根据出差的天数支付粮票数额,不然,有钱到饭馆也吃不出饭来。那时到北京出差,省下几斤全国粮票,买几斤动物饼干,也是一件蛮时髦和值得夸耀的事情。
人们饿怕了肚皮,省吃俭用的在粮本上积累的数字,斤斤计较的积攒粮票,攒的多了,还可以换鸡蛋,换大米白面,改善一下生活。
看着这些曾经引以为豪的全国粮票,这些曾经压得住心火的小纸片,现在默默的躺在这个小盒子里,心中不免涌上一种酸楚。
外面的阳光更灿烂了,我慢慢的合上了那个精致的小木盒,时过境迁,真的是时过境迁。走过这段历史的人,对粮食永远是渴望的,敬畏的。
真真切切的感到,知足常乐的日子真好,温饱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