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宏刚
作家在创作小说时,为了把故事情节叙述得更生动,人物形象塑造得更立体,艺术趣味提炼得更有张力,除过自身拥有的文学才华之外,还必须向生活取经。
现实生活是艺术创作的源泉和宝藏,细心的作家,总能从生活里筛选出符合自己艺术思想和审美取向的事件和人物,再经过艺术手法的加工,最终会变成经典的小说。
现代著名作家老舍(1899年——1966年)先生创作于1936年的21万字长篇小说《骆驼祥子》,恰恰就是从身边生活里信手拈来的杰作。
1936年4月,老舍听完一位朋友(山东大学同事)讲述的关于两个人力车夫的故事,立马产生了创作思路,于是,从1936年初夏,仅仅用了4个月,21万字的《骆驼祥子》就问世了。
《骆驼祥子》的主人公是人力车夫祥子,从他的人生悲剧上,我们似乎看到了自古以来劳苦大众的缩影。
一,祥子从18岁开始“北漂”,依靠出卖苦力拉黄包车,当上小老板
如果说贫穷是一种原罪,那么,对于18岁的祥子来说,他偏不信邪,他一次又一次向命运的壁垒发起冲锋,发誓要用勤劳的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到头来,却像做梦一样。
18岁的祥子,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孔武有力,斗字不识几个,身上具有劳动人民勤劳善良、坚韧顽强的品质,也有普通人那种爱占小便宜,有时死不讲理的毛病。
初到北平,北平的繁华和大气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只能用目瞪口呆来诠释亲眼所见。
人往高处走,很快,他喜欢上这座城市,决定在这里扎根,像城里人那样优雅地呼吸。在他看来,自己有的是一身好力气,不怕没有活干,不怕饿着肚子。
他像“北漂”一样讨生活,由于没有文化和技能,在尝试过许多体力活之后,他发现拉黄包车最适合自己。
经过3年痛苦的煎熬,祥子终于把自己磨练成一名优秀的人力车夫,健硕的身板,配上黝黑的面庞,有力的双臂,沉稳的双腿,让人一看他就是一名拉车的好把式。
同时,祥子也拥有了人生第一桶金——100个大洋。祥子用这笔攒下来的钱买来一辆崭新的黄包车,离开所属车队,做起了个体户。这样的话,自己既是老板又是员工,不担心讨工钱,还能自由安排工作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拥有新车的祥子,干活的心劲更大,每天拉着黄包车在北平宽阔的街道上飞奔,不论刮风下雨,他天天如此。
坐他黄包车的人,既有西装革履的商人,也有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也有风情万种的贵妇。看着他们一个个从豪宅进进出出,祥子想:我什么时候能像同时期的鲁迅和齐白石一样,用劳动所得买上一套属于自己的四合院。
然而,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祥子的好日子才过了半年,他就第一次遭受命运的捉弄。
二,黄包车被小兵掳走,只换回三头骆驼,不得已又去打工,连遭厄运
某天,祥子送一名客人出城,客人刚下车,一群小兵乱糟糟地冲过来。他们看到祥子身强体壮,不由分说就把祥子和黄包车强行掳走,准备抓祥子做壮丁。
祥子心里想:我还年轻,还没有买房,还没有娶妻生子,你们凭什么抓我?
但具备江湖经验的祥子明白,跟这些小兵讲道理根本没用,所以,他就装作顺从,再见机行事。
终于,祥子抓住机会逃出军营,还顺手牵走了人家的三头骆驼,打算用这三头骆驼为自己抵债。
现实让祥子非常失望,三头肥壮的骆驼只卖回30个大洋,远远不够一辆黄包车的价值。
怎么办?祥子思考一阵,又决定重操旧业,到车行老板刘四爷的车队租了一辆车。
这一次,祥子干活更加卖命,他梦想着攒够钱,再买一辆新黄包车,自己给自己打工的感觉实在太好。
现实总是这么残酷。
没有等到攒够钱,某天,祥子在街头遇到蛮不讲理的孙侦探,孙侦探在祥子面前耀武扬威,给他栽赃,说他跟某个刑事案件有关联,弄不好要蹲大牢。老实巴交的祥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吓得规规矩矩地把自己积攒的血汗钱,全给侦探上了贡。
三,为了苟活,祥子牺牲自己的爱情和婚姻,跟车行老板之女虎妞结婚
刘四爷有一个女儿名叫“虎妞”,长得虎背熊腰,相貌丑陋,经常满口粗话,没有一点女人味,正常男人见了她都会避而远之。
因为缺乏被人疼爱,虎妞最大的梦想就是把自己尽快嫁出去,享受人妻的幸福。当她看到勤劳踏实的祥子后,决定要不择手段把祥子追到手。
对虎妞有意无意地纠缠,祥子并未放在心上,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挣钱,男女之事并不能让他动心。
终于,虎妞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一次,虎妞邀请祥子喝酒,醉意朦胧时,虎妞主动投送怀抱,两人进行了亲密接触。
清醒后,祥子手足无措,只能选择仓皇而逃。
不死心的虎妞打听到祥子的住址,声势浩大地打上门来,向祥子哭诉自己有了他的骨肉,促使祥子的命运又一次被迫改变。
木已成舟,祥子不再反抗,在众人鄙夷他攀高枝的目光里,他和虎妞成了亲。虽然他有十万个不情愿,但他不这样做又有什么办法?
四,本想随遇而安,虎妞难产而死,让他对生活彻底死心,开始游戏人生自暴自弃
经历这么多磨难后,祥子身上的锐气并没有完全丧失。在他眼里,那些不过是生活对自己的考验,他此时虽然抱怨过,但仍然相信,只要勤劳肯干,好日子终究会到来。
虎妞拿出私房钱,给祥子买来一辆二手车,像往常一样,祥子拉着二手黄包车飞奔在北平繁华的大街上。有了家的他,似乎有了生活的目标,唯有依靠满身力气拉着黄包车满街飞奔,从一个个顾客手中接过几个文钱,祥子心里才感到踏实。
此时的祥子,已经懂得向生活适当地妥协。
家,是他的港湾,家里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有一盏为他明亮的灯,当然还有大不咧咧却温情脉脉的虎妞。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让一家人吃饱穿暖,平安健康地活着就足够了。
祥子看着虎妞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来,想着血脉相连的孩子如果出生,自己生为人父,是何等的幸福。
为了孩子,为了虎妞,为了这个贫穷却不失温馨的家,祥子的脚上充满了力量,他们是他的希望和幸福所在。
幸福距离自己这么近,若不主动去把握,那么,自己还算男人吗?
祥子憧憬着,努力着,
生活又一次给善良的祥子开了一个冷酷的玩笑。
虎妞难产了,孩子和虎妞先后都离开了祥子。
面对虎妞还未冰冷的尸体,祥子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脑子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为什么?
祥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难道这就是穷人的命,穷人的命就该如此卑贱吗?
为了给虎妞办理后事,祥子只能把二手黄包车低价卖掉,从此,他又成为身无分文的人,像当初那样孑然一身。
命运曾经向他敞开诱惑,却又一脚把他踢进深渊。他从起点又回到了起点,现实跟梦一样,让他体验了多次过山车一样的感觉。
在一次又一次地买醉和放纵里,在醉眼惺忪的迷离中,透过清澈的酒液,祥子仿佛看到了这个社会的真相。
没错,在那个流离转徙的年月,勤奋努力的人,到头来不过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别人想怎么切割就怎么切割。
正如鲁迅先生所说:这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