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很勤劳。 20那年,父亲嫁给了小她三岁的父亲。父亲是家里的长子,下有五个妹妹、一个哑巴小弟弟,家境十分困难。后来家里又先后添了我们姊妹四个,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家里的生活重担一下子压在了娘的双肩上。那时候,是生产队、记工分的年代,母亲每天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她早晨5点半起床打扫庭院,再做一大家12口人的饭,然后和姑姑们去生产队劳动,回来后,再做中午饭、晚上饭。晚上一家人吃完后,母亲坐在昏暗的油灯下,洗着一大家人的衣服,还要缝缝补补,一直忙到很晚,总是最后一个人睡,1977年,我出生了,爷爷也病了,母亲更忙了,她又要照顾襁褓里的我,又要服侍爷爷吃药,母亲睡得更晚了,起得更早了。细腻、白嫩的手渐渐被岁月磨得粗糙了,以致皲裂,经常要贴上白色的胶布,即便如此,母亲还坚持着在冰冷的冬日里,在冰冷的水里洗着冰冷的菜。
母亲很灵巧。会做各色各样的饭,也会剪纸、做玩具,缝缝补补更不在话下。记的我小时候,是80年代初期,国家刚刚改革开放不久,物资还很匮乏,新鲜蔬菜、肉类、水果,在农村很少见到。但母亲总是变着法儿的满足我的胃,她薅把野菜、撸点儿榆钱儿,割点儿韭菜,拔几根萝卜。把它们一一洗干净了,切好,放进盆子里,再和点儿面,今天做贴饼子、炒面糊;明天熘苦累、捣蒜泥;后天蒸包子、腌咸菜,几乎天天不重样。但母亲总是怕我吃不饱,总是劝我多吃点儿,直到我嚷着撑死了,吃不了才罢休,而母亲总是吃我剩下的。那些饭菜今天回想起来,真的很好吃!现在肉、鱼、蛋、奶、菜种类丰富,想吃什么有什么,却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有一天我回老家,专门向姑姑请教了炒面糊的做法,回来试着炒了些儿吃了,却感到苦涩,难以下咽,怎么也找不到母亲做的味道了。小时候,玩具很少,母亲总是用剪刀剪些“孙悟空、猪八戒”让我玩儿,或者缝个布团、叠个纸船、扎个风筝让我玩儿。我的鞋从来没买过,都是母亲在油灯下,熬着眼,一针针给我缝制的,裤子破了,母亲总是让我在嘴里叼块布头,说:“叼好、叼好,扎不着。”我嘻嘻地笑着,母亲忙说:“别笑,别笑,一笑布就头掉了!” 我的童年吃的好,穿的好,玩得也很尽兴。但皱纹却渐渐爬满了母亲的面庞。
母亲很善良。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条件并不宽裕,但母亲总是接济比我们更穷的亲戚朋友及相邻,东家大婶的儿媳生孩子,家里没鸡蛋吃,母亲就送过去几个鸡蛋;西家的小儿子看病没有钱,母亲就送去一些钱。就因为这样,乡亲们,谁家起房盖屋、结婚生子都爱找母亲借钱,而母亲总是来者不拒,尽管母亲连一条新裤子都舍不得买。有一次夏季炎热的午后,村里大多人都在午休,村里静悄悄的,这时,我们家的小黑狗狂吠起来,我跑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叫老六的流浪汉站在我家门前,头发、脸好像半年没洗过了,头发上的泥足有五斤重,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喃喃自语。我大声呵斥他,让他赶快离开,母亲却将流浪汉叫到家里,一问流浪汉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母亲给他做了一大锅鸡蛋挂面,我竭力阻止,母亲生气了,训斥我说:“秋儿,做人要帮助别人,只有这样,在你碰到难处时,别人也会帮助你。”流浪汉走到时候,母亲还给他一身旧衣服,一包干粮,告诉他如果饿了,还到家里来,流浪汉拿着衣服和干粮千恩万谢地走了。
母亲很好学,她没上过一天学,却懂得很多成语和谚语、俗语,我小时候爱光着脚丫跑来跑去,还喜欢吃腊月里水缸里的冰,母亲常常告诫我说:“秋儿,不许这样啊,小心病从口入,寒从脚起啊。”母亲对历史人物、地理知识都很感兴趣,一日,母亲看电视剧《水浒传》,当看到武大郎被潘金莲与西门庆毒杀时,悲愤的说:“可怜的武大郎啊!”长得矮、长得丑就该受人欺辱吗?我纠正说:“娘,这只是电视剧,历史原本不是这样的,真正的武大郎,长得高大英俊,是阳谷县县令。”母亲追问是怎么回事?我就把他的义兄受难找他求助,而武大郎不予救助,这位义兄愤然离去,一路尽情编造故事诬陷诋毁武大郎的故事给母亲讲了,母亲听得津津有味,我心里也很得意。母亲还经常问及各种字的写法,我给母亲写后,母亲看几遍居然就能记住,还经常拿着铅笔练习写字,一遍遍写,不厌其烦,50多岁的母亲终于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有一次,母亲去市里的大姐姐家小住,回来后,母亲给我一张纸条说:“这我照着你姐姐单位墙上的字写的,你看是啥字?”我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库房重地、严禁烟火。我不禁哑然失笑。
母亲的故事很平凡,她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的普通事,但又是不平凡的,她虽然已经去世20年了,然而母亲的故事,却牢牢刻在我的心头,让我难以忘怀,难以释然,因为她的故事给我们诠释了什么叫做追求、什么叫做善良、什么叫做勤劳,什么叫做爱。这是我们人生的真谛,是我们人之为人的根本,更是一盏夜色中的明灯,指引着我们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