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喋喋不休的脸在我眼睛里渐渐虚化,我的目光渐渐失去焦距,看着她的嘴就像金鱼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一堆无用的泡泡。我随声附和着,但声音仿佛离我越来越遥远,这一刻心里生出对现状深深地厌恶。
戴着虚伪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假装对别人全神贯注而心思跑到千里以外,假装自己既坚强又阳光,收藏起自己脆弱不堪,收藏起对别人的妒忌羡慕。
这种生活距离我的理想相去甚远!我的理想是什么样?……现在它遥远的就像天上月亮,不禁想起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
刘瑜的《送你一颗子弹》里,有这么一段话,“你肯定有这样一个朋友吧:在银行工作,长得一般,业务凑合,有老婆孩子,勤勤恳恳养家糊口,不爱说话,但如果开口说话,说的话也多半无趣无味——总之形象非常白开水,在任何一个社交场合都是角落里不大起眼的人。事实上你肯定有不止一个这样的朋友,事实上你自己没准就是这样的人。 你能想象这个朋友突然有一天离家出走了吗?然后等你再听说他的消息时,据说他已经到了巴黎,正从头开始学画画,要做一个画家。”
这个人就是《月亮和六便士》的主人公查尔斯·斯特里克兰。毛姆以大名赫赫的印象派画家保罗·高更的故事为灵感来源,以他解剖刀一样的笔锋,刻画了一个离经叛道的画家形象。
有很多东西是越用越迟钝的,比如我们的心,在世间浸淫太久,渐渐变得不再那么敏锐;比如我们的耳朵,生活如此喧哗,我们听了太多人云亦云的二手声音,有多久没有听听自己的心里声音了?如果听到了心的声音,你又会何去何从?
四十岁的伦敦证券经纪人查尔斯·斯特里克兰,听到了来自灵魂的声音:我必须画画。他毅然决然地抛弃妻子,放弃体面舒适的生活,彻底的脱离他原来生活着的世界,去追寻内心的声音。
思特里克兰德并不清楚前方的一切,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只是追随着心中的那个声音,一直走,用颠沛流离穷困潦倒的余生去追求绘画的梦想。
从巴黎到马赛,从在海上漂泊最后到大溪地,他过着常人看来最痛苦的生活,贫穷,饥饿,嘲笑和不被理解,但是,他对自己的境遇毫不在意。
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世界里只有画画。最终因麻风病而毁容失明,却仍不忘执笔绘画。他说“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
在世俗的眼光看来,他是一个极度自私、没有责任感、没有道德感的人,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只不过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自己的本心,彻底斩断了与世俗的锁链。
理想是把双刃剑,你要实现理想,势必要挣扎着放弃一些很宝贵的东西,很多人就在挣扎的过程中放弃了,因为我们活不成纯粹的人。
六便士是英国价值最低的银币,和月亮一样都闪闪发光,但本质却不同,也许它们就象征着现实与理想。
有多少人能做到无视社会的标准、规范、道德、责任,无视他人的眼光,一心追逐自己的理想。有多少人在月亮和六便士之间苦苦挣扎,又有几人像思特里克兰德,一头扎进理想不再回头。
关于梦想,书中这样说:“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只要在我的生活中能有变迁——变迁和无法预见的刺激,我是准备踏上怪石嶙峋的山崖,奔赴暗礁满布的海滩的。”
读到这一段话时,曾激起我心中的热情,在平淡安稳的生活中,当变化和波澜来临时,我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很多时候迫于现实的压力,不得不选择放弃,屈服于安安稳稳、委曲求全的生活。从这种生活中,固然我们能体会其中的舒适和幸福,工作、家庭、朋友,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用毛姆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生活就像从终点站到终点站往返行驶的有轨电车,连乘客的数目也能估计个八九不离十。”
也许在平静的生活背后,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仿佛听到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呼唤什么,心里仿佛有压抑的躁动和不安想要喷薄而出。
然而我们总能冷静下来,继续压抑那个躁动的声音,继续过着众人眼中的美好而又平凡的生活。
“世界是冷酷无情的、残酷的。我们生到人世间没有人知道为了什么,我们死后没有人知道到何处去。我们必须自甘卑屈。我们必须看到冷清寂寥的美妙。在生活中我们一定不要出风头、露头角,惹起命运对我们注目。让我们去寻求那些淳朴、敦厚的人的爱情吧。他们的愚昧远比我们的知识更为可贵。让我们保持着沉默,满足于自己小小的天地,像他们一样平易温顺吧。这就是生活的智慧。”
毛姆对人性的剖析可谓精准,也许我们就是怀揣着这样的生活智慧,安心于眼前的生活。
在某一刻梦想的躁动之后,在这一刻对现实的厌倦过后,前方的路还在继续,我也许还会继续面对这样庸常的生活。
但是这本书告诉了我们,人生还可以这样过,人生还有许多的可能性,我们,还有选择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