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正月总是伴随着连绵的阴雨,雨滴击打在不锈钢铸就的门窗上叮当作响,熟悉的规律将人从睡梦中唤醒,在这目之所及皆是碧绿的小村中向阳而生。沿窗外看去,林樟高耸,鲜艳的鞭炮张开肚子横卧在道路两旁,雨水所冲刷的水泥路面覆盖着一层土黄色薄膜,在行人的践踏中变得深切不一。
今早半梦半醒间听到鞭炮带来的连续声响,从近向远无限蔓延,将有关于这场葬礼的曲调随风送往各处地方。连母亲都在早餐时惊叹,这是多年来最盛大的场景,一圈圈鞭炮沿着道路摆放,在天将明的清晨焕发着如光的闪动,似雷的震撼。葬礼是斯人的亡故,是活人的庆典,用这种具有强烈冲击力的做法宣告某人的死亡,表达来自活人的哀伤。昨夜有一场仪式,由队上的青壮年拿着火把在午夜之际,沿着所属的范围进行一场夜跑,最前方的人会在每个路口放上冲天而起的炮仗,用这种独属于乡村的方式守卫着最后的传统。吃席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长大,所看到的都是冷清,人人都急于度过这个环节。连难吃的菜肴都无法阻止众人的早早离去,席间最多的话语便是相互闻询着什么时候离开,以及对于疫情这些年惨痛的回忆。记忆中的葬礼是热闹的,是大人小孩都纷纷找着自己的同伴说着各式各样的话语,是听着道士那繁琐且难懂的经文,以及午夜时一个个刺激神经的小故事。
席罢,我邀着弟弟沿着满是夜色的小路漫步,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是这种传统气息变淡了吗?在他还没有回答的时候,我很快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是不是因为个人的成长,从而导致看待事物的角度变得不同。幼时我们只会关注玩闹,如今已经对葬礼没有新的期待,视角的变换让我们所期望的变得不一样,自然是找不到当初的感觉。就像人总会寻找自己需要的信息,双耳也只想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弟弟听到这,准备的回答便憋在了心里,唯有我絮絮叨叨在想。
好在今日一场梅雨冲淡了昨日残存的想法,重新去看草木繁荣,田野中新近才冒出的绿芽。一岁一枯荣,一夜一死生,他在某个昨夜死去,也将随着葬礼的开始在他人心中新生,带着独属于他的人生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