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以太穷


论钱。

有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是光棍胆,更有甚者,直接一句,钱是万能的,溅你一脸血。

——你的意思是,这世上的东西,你都能用钱买?

-------对呀!只是价格高低的问题罢了。

——无知吧!很多东西是用钱买不来的。

-------那是因为你们穷!

见此,立刻就有人要反驳了,怀着对金钱的无比鄙视,用一种极不成熟的热烈话语说,钱不是万能的!它能让一个死去的逝者活过来吗?金钱买不来快乐,买不来健康,金钱是恶魔,让亿亿万万的家庭破碎,让多少的财迷沦陷,抛弃妻子 ,分分钟就是一条鲜活生命的陨落,金钱是罪恶的!

这样极端的评价只有在辩论赛里才会出现的,这一次 ,我们不浪费口舌去争论钱是不是万能的,也不去深究钱与我们的幸福又有着多大的渊源,我只说,人,不可以太穷。


南笙是我见过的最拼命的姑娘,在这个拼爹拼妈的时代,她拼命。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很不一样,不大说话,浑身上下却又透着一股干劲,但那时候我却以为,她一定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样高傲的气质,恰到好处,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

我们俩还是很有缘分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市里的民兵训练营里,因为军检。军校是我妈的梦想,打小我妈就觉着我骨骼惊奇,特别抗打,差点就把我送去少林寺了,后来我问我妈怎么没送的时候,我妈说她没舍得。再后来,国庆节北京的阅兵仪式,我妈看得热血澎湃,说要我好好学习,以后报考军校。

军检的人乌泱乌泱的,当时我和南笙跟的同一个教官,女教官英姿飒爽,站似一棵松。等到军检的各种程序都走完的时候,就等结果,结果我视力不够被刷下来了,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失落的,我没想到南笙也被刷下来了,至少在我看来她是个挺好的苗子。

坐大巴回家的时候,我的心情很沉重。我看着窗外,想再看一眼那个训练营,刚好另一辆大巴也过来了,在对面的窗户,我看到南笙泪流满面。

回到家,被我妈炮轰了整整一个暑假,堪称狗血淋头。

9月1号的时候,我一个人提着行李去了外省的大学,浩浩汤汤的迎新队伍,等到走完所有的流程,再到自己的寝室,早已疲惫不堪。我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南笙,她和我是室友。

在和南笙室友四年的时间里,我渐渐的了解到她的故事。

南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南笙家是在农村,偏远的山旮旯。村里人封建、势力。都说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可南笙家似乎是穷了好几代了,早就过了三代,老祖宗的预言失灵了。

贫困是个怪圈,也是个恶性循环。


南笙的爸爸忠厚老实,十五六岁的时候拜师学手艺,没有钱,就给师傅做苦力,没有传说中的善良的师傅看见自己的徒弟诚心学艺而感动不已,还传其身家绝学。童话里都是骗人的,老师傅也是个半吊子,跟了三年,南笙的爸爸好歹是学得差不多了,便回家,干起了手艺活儿。

赚了几年的钱,南笙的大伯就忽悠说,搭伙建房子,以后方便结婚。南笙的爸爸答应了,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却分得最少的房间,南笙的爸爸有些不悦,闷着头吸烟。

南笙的妈妈刚嫁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一起生活不久后,就决定单干,不再搭伙。两个年轻的夫妇开始把日子过得像模像样,不久,又有了一双儿女,家庭经济压力变得沉重。

南笙说,她最喜欢吃水果,可她从来都不敢说,每次有什么吃的她都让给弟弟,有一次发烧吃不下饭,南笙的妈妈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说想吃梨。说到这儿的时候她就特别哽咽,村里的小卖部本来是有些水果卖的,但是很贵,南笙爸爸出来的太急,忘带钱了,就说能不能先赊账,小卖部老板果断拒绝,南笙爸爸看着这副见钱眼开、狗眼看人低的嘴脸,怒斥了几句。

不曾想,老板的儿子回来了就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上去就往南笙爸爸的肚子一拳,南笙的爸爸实在是气极,抄起什么东西就打过去,更是惹怒了那家人,一下子就蜂拥上来,厮打在一起。

南笙妈妈闻讯赶到的时候,已是打的风沙四起、昏天黑地。还围着许多观战的好事者,当南笙的妈妈把她丈夫拉出来的时候,便嚎啕大哭,痛骂这世风日下、世态炎凉,谁都会有不如意的时候,却非得把人逼上绝路才甘心,谁都巴不得把你狠狠地踩在脚下,不得翻身。这样变态的心理着实让人心寒。


南笙一看到爸爸满身是伤的样子泣不成声,妈妈又责怪她不懂事,南笙爸爸呵斥她妈妈,又有些悲伤地说,家里太穷了,自己没本事赚钱,天天就知道埋头在地里苦干。贫穷的生活已然把当初的雄心壮志消耗殆尽,颓废的意志开始侵袭一个贫苦老实人的斗志。

南笙的爸爸每次干完活回家就酗酒,谁都拦不住,南笙的妈妈难过的想,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么些酒,想喝就喝吧。

好景不长,南笙爸爸终于有一天熬不住了,肝癌,病来如山倒,南笙的爸爸最后的交代让她一辈子都刻苦铭心,他说,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儿,没本事给他们好点儿的生活,末了,还扔下一个贫困的家就走了。断断续续的又交代说,自己死了以后不要大费周折,直接把骨灰撒在哪条江河里,他在下面会保佑他们一家人。

南笙爸爸走的时候,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老天都在为这个家不平。来不及收拾自己悲伤地情绪,南笙妈妈第二天照常出去干活了,快到夜晚的时候,拿着蛇皮袋带着南笙一起去坟地附近捡破烂。

南笙说,那个时候十四五岁,上初中了,但每次在那儿捡破烂的的时候都心有余悸,为了自己和弟弟的学费,就这样,一家人靠着低保、补助熬到她上完了高中。

她听说军校是不要学费的,便毫不犹豫的报考了,南笙将是村里第一位大学生,南笙的妈妈为此感到很自豪,第一次在村里挺直了腰杆,村里的好事者皮笑肉不笑的讽刺道,嫂子,熬出头啦。

接下来就有了我和南笙在训练营相遇的那一幕,南笙说,妈妈第一次给她买的新衣服,我抑制住自己怜悯的情绪,不敢稍稍流露出同情的神情,有些半开玩笑的说,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很高傲。南笙看出了我的心思,有些无奈的说,是啊,我要努力,我要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谁还看得起我。

我以为这个悲伤地故事已经结束了,南笙却失声痛哭起来,这几年,我们队军检一事都很有默契,绝口不提,这时候我才知道,现实往往残酷太多,南笙鲤鱼跳农门,却依旧没能逃脱贫困的圈子。

南笙日子实在太苦,慈祥的老军医看着南笙的体检报告,忧心忡忡的说道,孩子,你的肝部有一些小点,右侧囊性纤维体积超过了正常指标的两倍,南笙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才有了我看见她泪流满面的那一幕,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家交代,不敢面对一个辛勤劳作的老妇人充满希冀的眼神。

祸不单行,南笙回家的时候才知道。烈日炎炎的时候,妈妈在田里劳作中暑晕倒在田里,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窒息而死。

南笙说,你知道吗,我不认输,我认命。


我实在不敢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经历这么多的苦难,我无数次地抱怨过自己的不快乐,对,仅仅是不快乐。我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承受住这一切,生活,生下来容易,活着很难。

我想,南笙要真是有钱人家的该多好,她还很年轻,却偏偏承受了太多不幸,南笙说,她认命。她妥协了,不再做无谓的斗争,她的眼神变得暗淡了,贫穷把一个年轻美好的姑娘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非洲就是贫穷的代名词,水深火热的生活是他们的日常,在自然面前,人类斗争的意识逐渐变得薄弱,所幸,这个世界还有温暖。如果你的身边也有像南笙一样的家庭,千万不要落井下石,也不要冷眼旁观,谁都有破落的时候,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一无所有,如果不能承受,就努力抓住自己手中的砝码,幸福来得很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人不可以太穷,人要是太穷,就连吃颗水果都成了道德问题。最后,希望我们都能够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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