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8日 晴
夜风其凉,四下静谧,幽幽兰花香。
当初我以较高的租金租下这间位于城中村的房子时,朋友们都不明所以,甚至有的还怀疑房东是不是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儿。其实我除了租下一瓦遮雨,一床酣睡,还租下了一片星空,一弯明月,和万物诞生时的黑,灵魂稳坐处的静。我给自己的躯体和心灵都安了一个家。
这一栋房子是房东家的自建房,共五层,如果连着屋顶一起算,则是六层。屋顶没修缮,粗粝的水泥地上摆着几个铁架,横着几根竹竿,是房东和租户们晾衣服被子时用的。墙角散落着几块不完整的红砖,在多时的风水雨打下已褪了颜色。还有几个花盆,几盆没打理的泥土长满了茂盛的杂草,开着好几支不知名的杂色花,和一盆疏于打理的兰花。
兰叶枯黄萎落,稀疏支离,像一把暴晒已久的葱。可它仍然任性地开出了一株瘦弱的花,这是它的骄傲?或是它知道自己的使命就是开出花来让人欣赏?或是仅在拼命展现自己的价值,让房东无心断续的关照不至于完全停止,自己得以继续苟延残喘?
这株营养不良的花离我至少有十米远,可我还是闻到了它的香气。我们的心通过五官感受着外在世界。如果你沉溺于感官享受,欲望就塞住了你通往内心的道路。而当你心静神清时,世间万物皆可轻松直达你的内心,照鉴出一丝一毫。
早上我的内心并没有如此平静,甚至有点愤怒。公司某个项目出现了失误,在领导面前两个主管互相推诿,最终把责任推到了我这个一般人员头上。虽然只是一点小问题,领导也只是象征性地提点了我几句,但蒙受冤屈和无法对抗生活的无力感,让我不仅对人性感到失望,更为自己对抗世界资本的严重不足气愤不已,是否我以前再努力点,爬到更高的人生高度,今日就不会被人随意压迫?
下班后我直接前往健身房发泄,一位平时经常和我一起锻炼的老大哥发觉了我的心不在焉,询问之下我和他诉说了原因。
他笑了笑对我说:“人生和健身其实道理差不多。你用了大重量的杠铃锻炼了你的腿部力量,练完后你把它放下,你就能够跑得更快更远更轻松,但如果你扛着一副杠铃不放,你走都走不动。人生中遇到带给你巨大压力的挫折,你把它放下后就等于获得了锻炼,就能走得更远了,但如果你一直把事情放心上不肯释怀,生活就会把你压垮,你终将寸步难行。”
我如释重负,回家洗了个很久很久的热水澡,泡了一杯热茶,跑到屋顶静静地站着。大概我的内心还没有完全平静,所以我才非得把自己置身于黑暗幽静之中。
不知站了多久,我突然有股莫名的冲动,掏出手机打开了听书app,点了随机播放。
一成不变的黑暗和死寂,大概不适合活着的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诗经·月出》
农历月初,月不圆,月如钩,钩住了游子的思念,离人的眼泪,朋友的情谊。
忽然间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只听夏青说:“心情还不好吗?看你站了那么久还一动不动的背影,应该平复了吧?”
当我有需要时,夏青一定会第一时间到我身边,反之亦然。
这不是等价交换,而是兄弟间情谊的无私给予。
前者是精打细算从对方那里获得了多少,后者是掏心掏肺地想自己全部能给出什么。
兰花再疏于打理,它还有最基本的泥土和雨水。人生再多挫折,如若是兰,定要盛开。这是兰的骄傲,也是骨气。
“给你,你最爱的雪碧。”夏青递过来一罐饮料。
我接过饮料,在打开之前,大口把还剩下的温茶咽下。
夜风其凉,夜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