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自微信公众号《书虫小小钢》>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至今还在现代社会中换一副面孔上演,这个故事大体是这样的:
城堡一样的陈府有个财主陈佐千,有大太太毓如、二姨太卓云、三姨太梅珊、还有丫鬟诸多、下人无数、家庭富裕、儿女丰收。19岁的女大学生颂莲呢,因家中变故被迫辍学嫁入陈府,成为陈老爷的四姨太,这看起来是一美差,然则却上演一出悲剧,大大滴悲剧。
颂莲是年轻漂亮滴,但年轻漂亮也意味着单纯天真,一入尘世深似海啊,她一入陈府就卷入几房太太的明争暗斗中,并且与梦想成妾的丫鬟雁儿也产生巨大矛盾。经过一系列事件之后她终于精疲力尽,过完短暂的正常人的青春之后呢就疯掉啦,就像她的父亲一样,受不了重重压力后选择了逃离。
一部好的电影了嘛,必然要搭建一个情境舞台,让故事在这情境中上演,就我个人而言,优厚的物质条件和落后的思想观念是这个情境舞台上浓厚的色彩。
好的物质条件:
颂莲出生于茶商家庭,可谓家境殷实啊,所以她能得上大学,成为女学生,这是相当不容易的啊,试想我们现在考个大学都难成什么,还是扩招了哩!那时候就更了不起了,这使她有机会接触与封建社会不一样的风景,能够去思考一些柴米油盐外的东西,比如什么书本咯、音乐咯,莫扎特咯,梵高咯……
打住,请尊重历史,总之了嘛这样的身份是稀罕而珍贵的,连陈佐千都觉得“上过学的就是不一样”,虽然他的这个不一样不是我们说的不一样。
电影虽然没有交代,但是能够管窥蠡测,看出颂莲家庭的观念——至少她老爸的观念——是先进得略微走在时代前沿的:
他是商人,与封建世家略有不同,脑子里可能没有装那么多条条框框,这也影响了女儿的行为方式,比如颂莲一到陈府就与雁儿拌嘴,就大呼小叫耍脾气,陈佐千说“别耍小孩脾气”,她确实too young too simple;
他在外打拼、送女儿上大学,这与传统的女人不能读书的想法相去甚远,你们瞧瞧,至今为止,很多山旮旯里的女孩都不能上学的呀;
当然由此也可以推测,父亲是十分疼爱颂莲的,在家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从小条件优良、衣食无忧,这样的条件必然会形成颂莲弱不禁风的小心脏,这就为后面她嫁入陈府的悲剧命运奠定了基调。
果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大学念了半年,父亲生意就破产了,哦豁!重重压力使他无力应付,最后选择了逃离。她的自杀也为最后颂莲的疯癫埋下伏笔,这种效应在心理学上较为多见,比如罪犯的人的子女更容易生发犯罪行为,疯子的后代有更大的疯癫的可能性;于是他抛下女儿不管了,原著《妻妾成群》中说父亲在家里水池里割脉自尽,而后颂莲还经常在这里洗头,然则由于电影是经过改编后的作品,已经独立于小说了,所以还是得孤立的分析电影本身。
电影中并未交代颂莲老爸怎么死的,她的继母缠了她三天要她嫁人,毫无疑问继母的意识形态是容不下女人读书和呆在家里这件事的,她觉得“女人就那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也是非常复杂的,值得研究。
虽然这话是从颂莲口中说出,但毫无疑问只是转述了继母的想法,说这话时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颂莲哗啦啦泪水滚落,她一方面委屈父亲死去、无人再能理解她,做她的靠山,感到了压抑的社会氛围,另一方面也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在家呆不下去,离开又极为陌生,她的处境无疑是前有虎狼,后有魔鬼,进退维谷啊。所以她心一横,嫁就嫁吧,反正女人嘛,“就那么回事”嘛,嫁!死了都要嫁!
当然也由此可见,她老爸也只是稍微先进一点,然而还没有能力培养起女儿独立的价值判断和思维模式,当然在那样的环境下这样的奢望是不现实的,试想,现在很多女娃子大学毕业也就稀里糊涂走向人生低谷了么,何况那时候?(在此并无贬低女生之意,我王某人时刻处于人生低谷,不要介意,一切都是暂时的,大家一起努力,这个时代是属于我们的,只要勤劳勇敢)
于是她被继母嫁到有钱的陈府,做了陈家四姨太,在陈府经过一系列的“世事”之后疯去了,她必然要疯的,她这种人不疯不正常,她的遭遇不疯不正常,她在这个社会上,不疯不正常。
落后的思想观念:
继母的思想观念是落后的,陈府的思想观念是落后的,而年轻的颂莲是没有任何价值判断的,虽然她在反抗。
她唯有的是感觉,感觉到自己命运悲切,感觉到自己害怕陈府的高墙大院,感觉到对所有人的不喜欢,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在拷问的问题——她的命和阿猫阿狗的命有何不同;她是一个什么人,女人还是独立人;她正在变成什么人……
总之她深深的感受到一个事实——她掉进了一个落后的圈子里,这落后不是物质的,而是精神的,而她又没有成长到能够洞察这一切并跳出的境地(怪她老爸咯!死得早又没教好),她毕竟只是一个受过万千宠爱而又不经世事的19岁少女。
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其实根本就不高端大气上档次,相反,我觉得是在压抑生理、欲望的封建伦理社会里,改头换面的腐朽淫欲,这腐朽让女人变成了阿猫阿狗,就像古代皇帝选妃一样,灯笼挂到谁的门前,谁就可以点灯,谁就可以点菜,谁就可以不受下人的脸色,谁就可以活得“潇洒”,谁就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呸,荒唐的“一人之下”。
刚开始可能颂莲还是鄙视这种体系的,可是当环境中的所有人都认同的时候,她也倾向于认同它,并“濡化”而至被“同化”。当然这同化作用有强大的同化体系为支撑:
比如说捶脚:一个标签是建构不起一种文化认同的,我们还看到诸多标签,比如讲究的灯笼架子、吹灭灯笼的长竹筒……以及众多语言标签,这是一个标签系统建构的情境,让你除了拼命理解和争夺外没有反思的余地。
如果说挂灯笼是一大出彩标签的话,捶脚也十分出彩,对当今而言都尚有巨大的象征性。刚进陈府的颂莲受不了捶子的刺激,神经紧绷。来得猛、势头足的事物容易给人形成巨大的冲击、并且产生一系列效应。正是由于颂莲的年轻,捶脚的猛烈(相当猛烈啊,节奏快、声音响、劲儿足)才格外冲击,这冲破了她的第二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是父亲的死亡,她作为先进的学生的防线从她继母哪里开始破败),使她再度产生“弱者认知”(不知道有没有人用过这个词,姑且先用,此处大概意思是指:弱者在经受强大冲击之时产生的对自己的认知调整,一方面表现为承受,一方面又表现为变态的坚强)。
比如所有女人都有的贞操观:捶脚是祖上传下来的,挂灯笼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每一样都不是颂莲所适应和喜欢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祖宗的东西要遵守啊,在乡土中国,这东西既是伦理又是制度。所以她选择适应,但这适应的过程也是她自我泯灭的过程,她不适应捶脚,但是由于冲击太大,后劲太足,后来竟上瘾了(就像一个三岁的小娃娃吸烟容易上瘾一样,她不上瘾就不正常,因为太年轻),于是当得不到捶脚的“享受”时,她宁愿放弃高贵而去迁就“欲望”。
她要求关灯,被否定了,而后她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破门而入”,早有心理学研究表明,少女对闯入者的心态都是复杂的,少女对待sex器官就像对待一个能制造甜蜜的魔鬼,在此限于受众的原因不加披露和讨论,总之结论是——这灯笼通明的夜晚打破了她少女的第三道防线,而这防线是通过否定她的贞操观来打破的,当陈佐千走后,她抬着灯笼看着镜子大颗大颗掉泪,仿佛镜子里的自己就是一个还会思考的阿猫阿狗。
那么究竟否定了什么样的贞操观呢?不予归纳,其中必然有一点,那就是有利于培养颂莲的“依附性”,有利于培养“弱者认知”,而这是同化体系中最关键的一步,如果她关灯的要求得到了满足,那么她就不能看到五十岁老家伙的弯曲的身体和Sex organ,就不会在赤裸裸的光照下输得精光,就不会信心全无,就不会……
比如说争斗:当互动主体超过了三人,互动就变得复杂了,什么“目标置换”、“群体效应”等等现象接踵而至,使人丧失自我,四个女人的争斗,不,五个女人的争斗戏那是相当可圈可点、精彩纷呈啊,限于篇幅,省略此大头,反正道理就那个——整个同化体系都试图去同化她。
那怎么同化成功了呢?从作用机制方面可以这样解析(此处指的作用机制就是同化机制,在此从三方面进行解释)
价值方面:封闭、落后、男性沙文主义。这种男性沙文主义是从颂莲的父亲那里就一直存在的,她依靠她的父亲,相信她的父亲,而她的父亲就是一个男人,在时代洪流之下,他只是相对先进,然而由于性别差异,他留下来的终归是悲剧。
陈佐千更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骂三姨太是够娘养的,对女人视若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
规范方面:单一、重复、惩罚机制。单一的人物,单一的环境,循环重复的生活模式,永不变更的池水,冷酷的惩罚机制,柔和的切割……规训的是狂躁的反抗啊。
利益冲突方面:夺食、分割、去个体化。在本没有利益的地方构建利益,在公平的地方形成分割与模糊,在狭窄的院子里去个体化,于是一切混杂起来……
于是不得不联系到一个词——家庭社会问题:院子里充满了家庭冷暴力、人性虚化、弱势认知、还有人性泯灭。而这些都使人联想起另一个词——社会性断乳:女学生、富家女儿——女人、姨太太、老男人、做小、丫鬟斗争,哦豁,大起大落,承受不住了,疯掉!
又想起一个词——社会问题的铰链机制:如果颂莲不是学生,她不会疯,虚荣、嫉妒、狠毒都是当时的女人正常的表现,但正因为是学生,她看到自己虚荣、嫉妒、狠毒才变得不正常。她疯是因为她所受教育的启蒙与她的行为产生了矛盾,她是铰链机制中断裂的一格,然而这样的铰链机制时常断裂,毕竟房顶上小屋不是第一次死人……
当然最可怖的不是电影本身,而是当你看完电影后醒来往周朝一瞧,发现现代社会中某些场景和电影多么相似,这时你的小额头就会不由自主的滴落一颗冷汗,轻轻感叹了:故事在换一副面孔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