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年级时候的何小安想当一名班主任,她觉得当老师是一项伟大而光荣的职业,她说如果将来她做了班主任,定要把班级管理的井井有条,无论成绩好坏,都会得到应有的尊重,一视同仁,她要成为拯救教育界的一颗明星,名入史册功留千秋。
初一时候的何小安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公司,她在日记里写:我要开着宾利奔跑在高速上,享受风在耳边呼啸的快感,我要坐在最高层全景落地窗的办公室里,在每一份起决定性作用的合同方案上,签下我的姓名。
高三时候的何小安,目标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并考取世界范围内人才寥寥的北美精算师资格,她说,所谓梦想,就要宏远一点,不论做不做的到,都要努力。
大四时候的何小安,想要进入一等外企,优越的外语成绩,靓丽的青春样貌,充足丰沛的精力,工作中的升职加薪那还不是势如破竹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事实是,28岁的何小安既没有成为教育界的超级英雄,也没有坐在真皮椅子上签合同,更不必论精算师的资格和外企的主管高层位置。
何小安的朋友圈状态从一个个激情澎湃的鸿鹄之志,变成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祈愿,然后又成了生不逢时怀才不遇,最后只剩下“平凡可贵”的自我安慰。
她给我打电话,聊起近况。
她说:在一家私营人少的企业,拿着一份不高的工资,找了个工资略高于她的老公,在那个充满潮湿的南方城市,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想了想,又开口,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她自己:也没什么不好的,我要知足常乐。
我问:从前不是很要强,从不输人吗?
她沉默,然后回答:很早就没有那些激情了。
碰巧我去她的城市出差,她约我出来小坐,在与她的闲聊中,我对她的近况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当年她是要出国的,可是她妈妈说,国外的生活很辛苦,言语不通生活习惯不同,她自小娇生惯养的,肯定受不了。何小安想象了一个人背井离乡的日子,想象了人生地不熟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的样子,便没有坚持,她不愿意吃苦。
后来她考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学校,学了当时很热门的英语专业,她的学校在一线城市,她想进外企的的决心也是真的,然而毕业之后的求职路,漫长而修远,周围的同学劝她:找个差不多的就得了,要求别那么高;父母也劝她:回家来,留在我们身边,不要在外漂着。然后七大姑八大姨也来劝她:一个女孩子在外边算什么事,回家来趁早结婚生子才是要紧。
年轻的何小安尊从了父母的决定,回到了南方小城。
本来其他事情都能妥协,爱情上仍然坚持宁缺毋滥的何小安,在27岁那一年,还是接受了相亲结婚的命运,原因是她们的那座小城27岁已经是剩女中的剩女,父母每天都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大街上拉个男人回来娶了何小安。
何小安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是错的,她陷于一种不结婚即是大逆不道的舆论里,邻居,亲戚,同学,似乎都在议论纷纷,她终于还是放弃了,想着也没准婚姻可以给她带来一些不一样的生活,以此来挽救如同一潭死水的自己。
她的丈夫,工作成狂,半夜归来,清晨离开,于他而言,家更像一个酒店,唯一的不同就是不用每天续付房费。何小安安慰自己,有个喜欢挣钱的老公也不错吧,至少自己不用为钱的事情过分操心。
一年之后,何小安怀孕,丈夫说:把工作辞了吧,专心带孩子。
何小安答应了,她说她越来越懒了,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对生活有很多梦想,好像当个全职妈妈也没什么不好,得过且过也是过。
她低下头,一手托着脸颊,一手用汤匙不断搅拌杯子里的咖啡,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会觉得怅然若失,总觉得生活一点意思也没有。
日复一日的重复,年复一年的重复,确实没什么意思。
那大概是因为,在与岁月作斗争的这些年里,没有实现的目标,以及身边不断的打击,连带着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棱角,让她对生活失去了欲望。
2.
有一个很著名的实验,叫做“温水煮青蛙”。
将青蛙投入已经沸腾的开始中时,青蛙因为受不了突如其来的高温刺激而立即从开水中跳出来逃走;但是如果把青蛙先放入装着冷水的容器中,然后再加热,结果截然不同,青蛙会因为开始的水温舒适而在水中悠然自得,直到水温持续增高到无法忍受时,已经无力反抗。
据说后来有一个生物老师反证了这个实验,论证了水温达到60度的时候,青蛙便已经迫不及待的跳出去,但无论实验成立与否,道理总是没错的,习惯了安逸,就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和力气。如果没有加温到60度,青蛙还会继续待在容器里,示范坐井观天吧。
生活有时候并不会将你一下子置于死地,它会出其不意的制造一些小麻烦。比如周遭的人际关系,比如亲朋友好友的意见,比如一次没有拿捏好的抉择,比如一次不该放弃的放弃或不该坚持的坚持,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打击了你前进的信心,久而久之,你只好安慰自己:大概这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一切,实现不了的愿望,没有那种命吧。
于是所有的雄心壮志被全部推翻,从开始的我一定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变成我也许能做好这些事情,再到我做不了这些事情我没那种能力,最后只剩下一句,算了就这样吧。
不得不说,困境的样子总是千奇百怪,说不好哪一个就成了让我们对生活失去热情的原罪。
3.
我有个朋友说起她的叔叔,郁郁不得志了三十年,从二十岁到五十岁,叔叔当年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长得文质彬彬,写的一手好文章,一心想要去城里的报社工作。
那个时候,叔叔家虽然穷,但是家规很严,父亲的话就是权威,父亲说一个男人不要成天写什么无用的文章,娶个媳妇回家种地来年有个好收成才是正经,叔叔没敢忤逆。
于是她叔叔就娶了个邻村的女人,过起了与父辈同样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朋友说这些年她叔叔过得很清苦,不是缺少物质的那种,是精神上,叔叔抽烟酗酒相当厉害,酩酊大醉常有,仿佛没有了依托,每一天都过的无所谓,除了酒,对一切都不热衷。
直到有一年,朋友春节回家,与叔叔举杯对饮,喝到尽兴时,叔叔突然哽咽,他说:这个时代很好,可以坚持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你还年轻,要把握和珍惜,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朋友说她觉得很矛盾,一方面理解叔叔的怀才不遇,一方面又觉得他咎由自取,因为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机会改变现状的。
叔叔结婚后的第四年,他同学从大城市回来说他们的单位需要一个写文章的人,叔叔同学想起叔叔当年文笔非常好,便问问叔叔愿不愿意去城市里重新开始写作生涯,但是叔叔在村里开了一个小卖部,总体而言,小卖部的生意让他的生活条件成了村子里的中上等。
叔叔割舍不下这样的安稳,不愿意换一座城市重新开始。
大概正常人都会做这样的决定吧,因为家庭,因为稳定,这样的抉择无可厚非,但选择之后还抱怨就显得不合时宜。
还有一次,村子里的学校缺老师,校长找到朋友的叔叔说:你有文凭,不如来学校里当老师吧,只要你去考一个教师资格证就好。
叔叔开始是很激动的,但是一想到还要通宵达旦的学习考证明,然后要准时准点的去学校上班,他就犹豫了,这些年过惯了自由散漫的日子,尽管心里对当年错失的机遇耿耿于怀,这种感觉却越来越淡了,淡到他甚至没有为之再努力一次的欲望。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次机会,继续过着他开小卖部的安稳日子。
4.
一个人离自己当年的梦想越来越远,有的时候是因为生活所迫,有的时候是因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随着年龄的增加,越来越不敢轻易的改变现状,于是,那些所谓的野心,也就变成了尘世里的沙子,风一吹,就散了。
张爱玲说的那句“成名要趁早”,我是这样理解的:年轻的时候,对生活的好奇和探索处于相对来说比较有欲望的时期,精力和体力都跟得上,时间比较充裕,对自己自信,对未来有期待,所以在一个领域去坚持,容易成功。
而随着年龄渐长,已经被社会无情的打击了N遍的时候,人门就会对生活的期望值不断下降,对自己的要求不断降低,终于从野心勃勃变得安于现状,然后找了很多借口告诉自己,平凡没什么不好的,我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些曾经的愿望或许本来就不属于自己。
当你对生活给你下的绊子没有及时作出应对的时候,就有可能在打击里信心全无,余力不足,而任由磨难大行其道,渐渐地,对这些磨难从疲于应付,到难以应付。
其实你可以在一开始就把这种消极扼杀的,从一开始就坚定你的愿望,不论受过多少的挫折,只要有希望,就去上。
5.
我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调侃: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这可能是很多人的现状,包括我。
可是,如果你懒于改变,那么你就要忍受以后几十年如一日重复的人生,还有时不时的自我安慰“算了吧,安稳点才是好的,没实现就没实现吧,那么多人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不差我一个。”
你的野心勃勃也终将渐行渐远,直到你再也不知道野心这个词语该怎么写。
并不是说一定要去为难以实现的梦想买单,而是不应该在明明可以努力奋斗的年纪,却选择了毫无斗志还劝说自己这是知足常乐,知足常乐这个词语应该用在“足”之后,没有充足的金钱和时间,何以谈“足”与“乐”?
你要怀揣着野心雄狮,让它发光发亮,让它尽情嘶吼,让它助你拔山盖世。多年以后,你才能够站在碧海蓝天之下,拥有你当初梦想拥有的一切,不负这光辉岁月。
你脚下,皆是你用年轮努力拼来的基石,它们让你站在最高处,散发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