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后院里有一棵白杨树,那是一棵与众不同的白杨树。
因为种在院子里,不需要它长得高大挺拔。
当白杨树长到两三米高的时候,老爹特意对它做了改造,有意地让它发杈。这树儿一发杈,就长不高了,只能横向发好几股树杈。就算它再往上长,毕竟高度也有限。
这棵白杨树,大约八九米高。青灰色的树皮,质地非常地粗糙。手掌大的心形树叶,边缘还有细微的小齿。叶子的正面颜色呈深绿色,反面呈淡绿色略微泛白,还有灰色的细毛。
这样一棵不算高大、但很粗壮的白杨树,却承载着我们童年的很多快乐。
那时候,我家养了很多只母鸡,也有一只打鸣的公鸡。每天,天不亮住在白杨树上的大公鸡,就喔喔喔地打鸣了。它好像在催促我们早点起床,趁着年轻要努力!
晚上的时候,这群鸡都飞到树上去了。于是,我们就打着手电筒,对着树上的鸡群们数来数去。算一算,这些调皮的鸡是不是都回家了。万一少了一两只,还得出去找。每一次,我们都要仔细地数好几遍!
春天的时候,杨树的芽儿一鼓苞。小孩子每天就会去看那些芽苞,是不是又长大一点。等到杨树长出黄绿色的新叶子时,我们也要换上薄棉衣了。
四月份时,白杨树上长出许多像毛毛虫的小东西,那是白杨树开的花序。我们叫它们杨巴狗子,树上经常会掉落一些,我们捡了就藏在手里,用来做恶作剧吓小朋友玩。当其它小朋友被吓一跳时,我们会跳起来哈哈大笑。当然,我们有时候也会被其它小朋友给吓一跳!嘻嘻,太有趣了!
五月份时,白杨树的花序成熟了,树上会飞出很多像蒲公英一样的种子,随风飘舞。
这漫天的杨絮如雪似花般飞扬,房子上、田野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瞬间移步到白色的童话世界。小孩子们跑来跑去,开心地地玩耍起来;大人们却皱起眉头来,他们得费劲心力地去处理这些恼人的活计。因为纱窗上、洗晒的衣服上到处都是白花花的飞絮。
夏天的时候,满树缀满浓密树叶的白杨树,就成了我们最爱的乐园。
白天,我们会搬来饭桌,在树下吃饭。杨树叶的小风一刮,就像是无数把小扇子在扇动着,瞬间就带给我们一股股清凉,别提有多舒服了。
晚上,我们会在树下乘凉。月光融融,凉风习习,我们躺在席子上看月亮。那月亮或钻进了云层中,或躲进了树叶里。迷迷糊糊地睡到月儿都西沉了,大人会喊我们回屋里睡觉。
俗话说,院中不种鬼拍手,说的就是白杨树。
漆黑的夜里时,躺在房间的床上,听见外面哗哗地声响。你不知道外面是下雨了,还是有人进院子里了,只能觉得动静挺大的。有时我睡不着的时候,还会透过窗户往外瞅几眼,没发现啥就继续安心地睡觉。大部分都是啥也没有,就是风刮得大点,哗哗响地仅仅是树叶而已。
秋天的十月份,是丰收的季节。
家里种的玉米都大丰收了,院子里堆满了小山似得的玉米。那些玉米都被编成小辫子,一摞一摞地挂在白杨树的树杈上。千万可别小看它,人家能晒半亩地的玉米哩!风吹日晒也不用管它,等到这些玉米棒子都风干了,就可以直接搓玉米粒了。
貌不惊人的白杨树,可真是我们家的好帮手!
深秋的时候,一夜西北风就能吹落整棵白杨树的黄叶。那些落叶推挤在地上,像一层厚厚的咖啡色毛毯。人们也不舍得扔掉这些宝贝,都小心地把它们晾晒干了。堆积在仓库里,留作冬日里牲口的干饲料!
又一场猛烈的西北风刮起来,刮地整棵白杨树都摇摆不定。那些干枯的树枝就啪啪地断落在地上。我们小孩子就跑去捡这些断成截的枯树枝,抱着一小堆干柴,依次轮流着往厨房里送。大人们就把干柴码齐堆放在柴草区,等到蒸馒头时当柴火烧。
下雪的时候,白杨树上满满地都是落雪。那些平日里的青白色枝条,此刻都成了玉树琼枝,特别地好看。当冬日里的暖阳懒洋洋地斜照过来,那些亮晶晶的白玉枝条瞬间变幻出粉红色的光线。就像仙界的琼浆玉树,真是光彩夺目!
冬天里,白杨树的枝丫都光秃秃地,连同青白色的树身,几乎都是青灰色的,灰蒙蒙地一片。它洗尽铅华,平凡朴素地默默生长着。要说它不华丽,那时的它还真算不上好看。但我知道它是在静静地积蓄着生命的力量,不疾不徐地慢慢生长,等待着来年的再次繁华。
白杨树的生命一般只有二十岁左右。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这棵树早没了痕迹。
虽然这棵白杨树算不上俊俏挺拔,但它曾带给我们很多快乐,而这些都够成了我生命里的珍贵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