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坐在房间里,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放下手里的相片,用那双苍老而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那张脸布满皱纹,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他嘴角微微上扬,却显得苍凉凄苦。那双沟壑纵横的手布满了分明的青色血管,缠绕着他所有的一切,他用这双手打开了门。门外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一双明眸光华流转,见他开门,开心的笑了起来,像一个孩子。少年如玉的脖颈上缠绕着一条火红色的围巾,映衬得脸色愈发莹白。他霎时泪如雨下,蠕动着干瘪的嘴唇欲开口,声音却沙哑难听“...径安...是,你吗?...”他后悔脱口而出的话,一时竟不想听对面人的回复。少年眉眼如画,清秀孱弱,不发一言。他回想起曾经,他们是初中、高中、大学同学,经历了彼此的青春。那时候的路径安爱笑,也爱吃甜食。他们常常一起去街口那家糖果店买西瓜味的糖,也一起去城市的中央公园看喷泉,就像所有人的青春那样,他们“无恶不作”。后来...后来,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的眉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哦,对,是这么回事……这么说吧,人与人所有的初遇在初夏,而离别...却是在隆冬。那年隆冬腊月,他们相约去他的老家,人声鼎沸而嘈杂,他笨拙的解下脖颈上的红围巾,又替路径安系上。北方的冬天可真冷,路径安抱怨着,一张素净的笑脸冻得通红。他却只是笑笑,说,今年的锦鲤年画,真美。过路的小货车侧身而过,路径安赶紧躲了过去,他却这么毫无预兆的告白了。路径安冷笑,拒绝了,说这世风如此,人人皆厌弃这龌龊的思想。他却笑得比谁都开心,说若这世人不容,我便杀尽天下人只为不负你。路径安一愣,只撂下一句,你真以为自己有机会么,夺路而去,带着那条比血艳丽的红围巾。后来他再没见过路径安。因为那一天的路径安出了车祸,听目睹了整个现场的人说,出车祸的男孩子还不怎么大,许是心情低落。车来时他没来得及躲,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落在地上时那一地的鲜血染红了刺目的雪白。他发疯了似的驾车去医院的路上,同样出了车祸,车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没来得及躲避就昏了过去,万幸的是,他没有死,可悲的是,他没有死。可这时,已经错过了见他的最后机会。他和路径安,到底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他听隔壁病床的老人说,一个人想要做一件事的愿望如果很强烈,那么宇宙万物都会帮助你达成心愿。老人伸出双手,双手合十,那双手沟壑纵横,青色的血管像命运的脉络,跌跌撞撞的奔流不息,却在尽头模糊不清。
......
他只知道自己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他坚信自己就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因为他脑海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个人想要做一件事的愿望如果很强烈,那么宇宙万物都会帮助他达成心愿。他记得他说过,他愿意为了某个人杀尽天下人。他已经几十年没推开门了,他无法推开门,从狭小的窗子向外看,也只能看到空无一物的街道,于是他更加坚信自己是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几十载空虚寂寞的时光过去,鲜衣怒马的少年就快卧黄土陇中,光阴失了色彩,就像山坡上的野花烂漫无主。本以为只能凭靠回忆度过余生。
今天心血来潮打开相册,看见眉目如旧的他,才想起自己曾经也是那个年轻的模样。直到听见敲门声,他想,他那几十年如一日的苦难日子可能要到头了。
路径安就那么站在眼前,还是那个爱笑的样子。他开口询问的那句废话,却也瞬间打乱了他所有思绪。路径安却还是笑,“我还好吗?”声音清亮好听。我...还好吗?...他死死的拽着衣角,喉咙干涸,他想回他一句,你当然很好,却无法欺骗自己。路径安此时却不再笑,声音也越发低沉,“带着你的怨念不肯离去,也一并不放过我吗?”他一愣“怎么会?径安,你知道的,我不会害你的。”眼前的人显得更加狂躁“你放过我吧!求你了!你以为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么?我们都早已不存在了!你的心早就乱了!”他愣在原地。
路径安,和他撞到的人,是同一个人。老人,也就是老了以后的他,自然也是同一个人。他早在这场车祸里与他一同丧命,他撞到的人就是路径安,因为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潜意识里他们还是相互纠缠着。可事实呢?是因为他的神经早已错乱了,于是强行拉入路径安的灵魂帮他一次次做同一个梦,做那个毫无章法、稀奇古怪的梦。
他笑,“对不起,这一切,还是让我们忘了吧。”路径安也笑了,笑的虚无飘渺,“谢谢。”其实这世间事千奇百怪,人的心肠也百转千回。他为了让路径安不在执着于世俗眼光许下重愿,却也因为他的怨愤抛下一切原则。
只是为何,世人永远厌弃与自己不同的思想,古旧的观念残害古往今来无数人的生活,难道奋力抵抗的最终......还是要接受现实么……
他还是做着一个梦,做着一个再也不要与路径安相遇的梦。梦里没有世俗与偏见,没有异样与嘲讽。但也没有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年跨过铁轨和木栅,对他说——“跟上来吧。”
图片侵删,写的有点乱,大家勿喷啊~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