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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大家都说长毛军就要打到北京城,推翻满人的统治。还说我们都是天父的子民,人人平等,耕者有其田。信奉洪秀全的越来越多,信奉西方教的也越来越多。
每逢战乱年代,就会生灵涂炭。本就生活困苦的老百姓不仅更加衣食无着,还有可能会死于官府的各种罪名,比如私通长毛,当然更多会死于战乱。如此一来,就有大批的冤死之魂需要阴差引领才能再次轮回投胎,如若不然就会化作孤魂野鬼为祸人间。
可是战争年代冤魂数量实在太大,即使阴差日夜不停,也无法将所有的冤魂带去地府。
这个时候地府就会找一些阳世间的人来暂时充当阴差帮助地府抓魂。
据说在中原的一个村子——大同村就有这样一个替地府办事的人。
这个人名叫潘贵,原本就懂一些占卜、测字之类的事情。
潘贵平时也就是在附近的几个村子转一转,找他算卦的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李姐家的鸡丢了;王哥家的狗不回来了等等。反正十卦有五卦能灵就很不错了。勉强依靠这个行当养家糊口。
这一天,潘贵照常吃过早饭出摊算卦。可不知怎么的,潘贵总感觉精神恍惚,昏昏沉沉。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来到十里铺。
恰巧十里铺的大户张本政母亲在昨晚上去世,下葬的日子还没来得及请先生测算。潘贵好巧不巧地正好撞到张府的门前。因为实在是头晕的难受,便在张府门前的台阶上睡了起来。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此时的张本政正要出门去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来主持丧礼事宜。正看到潘贵斜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撑着毛发稀疏的大头,身穿着一件深灰色长衫,上面还打着几个瓦片大小的补丁。
张本政一看,火冒三丈:“哪里来的乞丐,平时来也就算了,今天这时候还不长眼地乱撞,跑到本大爷门前添晦气。”说完上去就是一脚,把熟睡中的潘贵踹到了大路中间。
潘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从睡梦中踢了出来,他艰难的从大路上爬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本政定睛一看原来是算命的潘贵,心中暗暗想道:“这潘贵果然有几分能耐,这是算到家中老母去世,特地在这里等候的吧?”张本政这样一想对潘贵更增添了一分尊重,连忙上去一把扶住还没站稳的潘贵。
可实际上潘贵根本不知道张本政是母亲去世了,他只是感觉精神恍惚在这眯了一会,没想到生意就自己找上来了。
“先生果然有神通,我还没去请您,您自己就过来了。”张本政一边扶着潘贵一边殷勤地替他擦去身上的土灰。
身为算命先生何时受到过别人这样的尊敬,尤其是像张本政这样的大老爷的重视。这一天是潘贵第一次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虽然潘贵并不知道张本政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潘贵还在揣摩张本政的意思时,张本政已经将潘贵请进了家门。走进家门潘贵才知道原来是张本政母亲去世了,怪不得他会那样说。这是需要一个算命先生给测算出下葬的日期并找出能够保佑张家继续兴盛下去的风水宝地呀。
张本政将潘贵请进家中,奉上好茶,说道:“潘先生,家母昨夜不幸辞世,您今天一早便出现在我家门前,想必是算出了家母辞世的事情,特地前来送家母最后一程的吧?”
潘贵装模做样地端起茶杯小小的啜了一口回道:“张员外,不瞒您说,昨天晚上我夜观天象发现东南有祥瑞出现,只是您家高堂驾鹤西去,往生极乐。故今日在您门前等候,为老人家尽些绵薄之力。”
随后,潘贵便给张母测算出了良辰吉日以及风水宝地,并且信誓旦旦地说:“能够保佑张家世代兴旺。”
张本政闻言甚是高兴,给了潘贵五十两纹银酬谢。潘贵何时见过这么多钱。惊喜之余也在想着以后要是能天天如此就好了。
就在潘贵谢过张员外,给张母烧上纸钱准备出门回家的时候,刚才昏昏沉沉的感觉又来了。就这样左右摇晃着倒在地上睡去了。
众人见潘贵即将倒地,眼疾手快的几个家丁急忙将他扶住,搬到客厅的太师椅上让他坐定。大家被这突如其来地变故吓的心惊肉跳。实在不知道潘贵究竟怎么了。
张本政见状急忙吩咐家丁快去请郎中来。在等待郎中的间隙,一个好奇的家丁将手指伸向潘贵的鼻孔想看看还有没有气息。只见这个家丁在手指碰到潘贵的一瞬间立刻将手缩了回来,面如土灰。
张本政见到家丁这副表情更加紧张起来。家丁哆哆嗦嗦地说道:“死......死......死了。”张本政闻言一把将这个家丁甩到门外,将手指放在潘贵鼻子下面。他的反应几乎和家丁一样。
过了一会,他对着另一个家丁大喊道:“快去催一催郎中。”家丁应声拼命往外跑去。
一盏茶的功夫,郎中和两个家丁急匆匆赶到。郎中对潘贵进行全面的检查之后,摇摇头对张员外说道:“员外,死了。”张员外闻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其实他害怕的并不是在自己的宅邸死了一个人,他害怕的是竟然在自己母亲葬礼上死了一个人,这事实在太过蹊跷,这莫非是鬼魂前来索命?或许本该死去的是自己?潘贵只是为自己挡住了这一灾?外人都知道张员外是个大孝子,可内里谁又能知道呢。
过了一段时间,张本政慢慢缓了过来,或许潘贵的确是为自己挡下来这一灾。他心情开始慢慢地舒展开来。
终于稳住心神的张本政对家丁们说道:“潘先生对我张家有大恩,今天不知什么原因命丧在我张家,我们理应为他料理后事,现在我们将他的遗体装殓,送回他家中,一切丧事用度全部由我来承担。”张本政转过头来,对身边的家丁说道:“你现在去一趟潘贵家,看看家中还有什么人,将他们请来护送他的遗体回家去吧。”
过了一顿饭功夫,潘贵的儿子潘铎哭哭啼啼地赶来了。张本政远远看去只见家丁带着一个身形瘦长,走路有些瘸的男子过来了,再走近些,张本政看到这个男子脸上生了很多的麻子,想必小时候曾出过天花吧,能活下来也十分不容易了。
张本政将潘铎接进屋来,将潘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潘铎。潘铎听完更加悲痛,放声痛哭起来。待潘铎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张员外的家丁也将棺木准备好了,准备将潘贵入殓,运回家中,择日下葬。
大家合力将潘贵还未僵硬的遗体慢慢放进了棺材里。已经将棺材盖盖上,准备钉钉子的时候,突然听到棺木里咳嗽了一声。原本慌乱的众人,突然之间安静下来。等了一会没有声音,大家都以为是错觉。
就在大家准备继续忙活的时候,棺材里传出一声:“把我放出去。”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外边的人实在没有见过这种情形,都以为是诈尸了。纷纷往外边逃去。只有潘铎反应有些慢,而且棺材里躺着的又是他的父亲,所以他也不是特别害怕,就拼尽全力将棺材盖打开。潘贵在棺材打开的瞬间,身体像装了弹簧一样“唰”地一声弹了起来。
潘贵坐起来之后只顾着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跑到外边的人发现潘贵并没有变成僵尸,几个大胆的家丁就慢慢靠了上来,发现潘贵竟然复活了。他们从未见过这等起死回生的事情,便不自觉地喊道:“潘贵复活了,潘贵复活了。”
闻听此言的张本政也慢慢的靠了上来。潘贵就在这时说话了:“还好我回来的及时,要不然就真的去做阴差了。”
刚刚靠上来的张本政和众家丁闻言无不愕然。
“潘先生这话什么意思?”张本政看周围这么多人便壮着胆子问潘贵。
“先把我放下去吧,坐在这里边实在有些晦气。”潘贵对儿子潘铎说道。待潘贵从棺材里出来坐在太师椅上长长出了一口气继续回答张本政道:“张员外,刚才我其实是灵魂出窍,送令堂到地府报道去了。”
张本政闻听潘贵说话这般的没有规矩,大怒道:“你这泼皮,竟敢拿我母亲扯谎?”
潘贵面对张员外的震怒也不惊慌,微微一笑说道:“二牛,你先不要着急,在送令堂去地府的路上,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
张本政听到潘贵竟然知道只有母亲才知道的乳名,便信了一半;又听到昨晚的事情,他开始变得惊慌起来。莫非潘贵真的是去当阴差送魂魄去地府吗?
张本政急忙将其他人赶出门外,只留自己和潘贵两人。“潘先生,啊不,潘仙师,不知家母在那边过的还好吗?她跟你说了昨天的什么事情?”张本政给潘贵倒了一杯茶试探性地问道。
“你应该很清楚,你的母亲并没有怪罪你,她说能够理解你的行为。”潘贵喝了口茶回答道。
“看来,这潘贵真的去做了阴差,要不然也不会起死回生,更不会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张本政在心中暗暗思索。“如果他泄露出去,那我岂不是就完蛋了?不如趁现在将他打死。”张本政心中生出杀机。
此时,似乎看出端倪的潘贵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现在是阳人阴差,在地府那边是挂了名的。如果我突然死了,地府那边势必要查明真相,将凶杀之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日日受油炸刀砍之刑。当然已过世的人说的话,我们是不能泄露给阳间人的,不然同样会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张本政听潘贵这么说就放心了一些,更何况,就算是去官府,他总不能说是鬼魂告诉自己的吧?谁又会相信呢?
随之,张本政原来阴沉的脸逐渐堆满了笑容。
就这样,潘贵是阳人阴差的事情被传到了十里八村。慢慢地潘贵家门前开始热闹起来,有照例来找他算卦的;还有说要给阴间亲戚带些话的;还有来打听在阴间的亲人过的怎么样的。总之什么样的人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