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的惩罚
其实刚刚上育红班不久,一向善于观察的宋南极就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每次下课的哨声一响,自己身边这个瘦小毛黄的宋杰总是第一个冲出去。这让好强的宋南极感觉有点不爽,他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当一次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某一天,下课哨声一响,段老师还没宣布下课,宋南极注意到宋杰已经把原来放在膝盖上的小书包颠倒了屁股底下,小眼盯着门口,两腿兴奋的不停颤抖,整个身体如离弦之箭蓄势待发。
宋南极坐的位置比宋杰的离门口要远,这是个不利的因素,宋南极深知这一点,不过他对自己的速度同样很有自信,何况现在他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耳朵支愣愣的听着老师发出的每个声音。
“好了,下课。”段老师发命令了。
唰!!!
老师口中的“课”余音还在,两团小黑已经离弦之箭一般的同时冲了出去,不过只冲出了两三米就骤然停下了。
门口太小,宋南极和宋杰同时卡在了门口,谁都不让谁,谁都出不去,一群学生就这样都被堵在了教室了。
俩孩子还在门口面红耳赤的争着挤着,段老师发话了:“都回来,你们俩过来。”
宋南极觉得大事不太妙了,他率先退了下来,低着头走到讲台。
宋杰同学灰溜溜的想溜回自己的座位上,屁股还没坐下就听到段老师如刀锋般的声音传来:“还有你,上来,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宋杰自知逃不过这一劫了,这才乖乖的跟宋南极一起低头并排站在讲台。
段老师拿出了教学用的一根自制柳木棍儿:“你们俩站好,说,刚才那是干啥呢?为啥挤在门口?知道把别人都堵在教室里出不去了吗?南极,万事通家的小子,你先说是怎么回事啊?”
“老师,我就是看看每回下了课宋杰都是第一个跑出去,就想着比他先出去一回。”宋南极低着头不敢撒谎。
段老师被逗乐了,接着又拉下脸说:“你们俩都给我站直了,两腿绷直,手指摸脚尖,屁股朝后。”
老段不仅穿着像个当兵的,连口令都像是从部队遗传过来的。
“报告老师,够不着。”宋杰胀得满脸通红,使上吃奶的劲儿也够不着自己的脚尖。
“使劲儿够!”段老师板着脸。
俩小孩像两个手臂被系了绳子的木偶,半空晃荡着使劲儿够自己的脚尖。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一人五下,细细地教学棍鞭子似得重重的抽在了宋南极和宋杰的屁股上。还好这俩孩子从小都挨打挨惯了,屁股也没那么娇嫩,所以没有感觉太疼。
“起立,你们俩都下去吧,下回再这样还得挨打,听见没有?”
“听见了。”
“下课。”段老师再次宣布下课。
同学们陆续都出去玩了,宋南极和宋杰却半天才直起腰来。他们感觉段老师对他们真正的惩罚不是那五棍子,而是这个摸脚尖的动作,对于没有拉过筋骨的人着实不容易做到,十分难受。
自此以后,宋南极和宋杰几乎都是最后一个才走出教室的人,直到第二年搬到了新学校。
对于在育红班的同学,宋南极到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两个人,除了宋杰,另外一个就是宋书剑。
宋书剑比宋南极小一岁,个子却和他差不多,小眼睛国字脸,常年挂着清鼻涕,冬天经常带一顶有两个翅可以盖住耳朵的那种皮帽子。
那个时候,宋杰,宋书剑,宋南极三个人挨着坐在教室最后边,可他们之间并不和谐。
宋杰经常欺负宋书剑,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老实的宋书剑从来没有还过手,而一边的宋南极可看不过去,他经常替宋书剑打抱不平,动不动就找教训宋杰给宋书剑出气。而宋书剑也经常拿些山药干、山里红这些小吃,或者半截铅笔啥的来给宋南极以示报恩。
当然,宋南极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但自从搬到新的学校之后,宋南极就再没见过宋书剑。
直到有一年的有一天——
“南极,宋书剑掉河里淹死了你知不知道?”
“真的假的?怎么淹死了?”
“前两天在河里边耍的时候掉到冰窟窿里头了。捞上来的时候早就没了气了。”
“噢,那怎么也没听说村里有发落(Lào)人的啊?没有埋了吗?”
发落(Lào)人:是农村对于死人之后进行葬礼的一种叫法。
“埋了。才七岁,就没发落。就埋在东岭沟里了,离你家那片地不远。”
宋南极“哦“了一声就继续玩去了。
有些人活了七个年头,就在不少人脑子里留下了记忆;有些人活了七十个年头,留在世上的是什么呢?
生命确实有长短,但人的存在价值却有另外一种衡量方法。
趁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给周围的亲戚朋友留点好的念想,能多说的就说,能多做的就去做,不要等自己或者他们不在了才痛哭流涕,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