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三)辛勤的汗滴
背蒲
秋风瑟瑟,河边一片枯黄,天气渐渐转凉。农忙结束后又该为过冬做准备了。
选一个晴朗的日子,妈妈和奶奶带上我和姐姐出发了。蹚过河水,到河对岸有深深的芦苇丛。妈妈和奶奶挥镰开割,一丛丛蒲草倒下来,我和姐姐把它们抱到一起,一上午,两座山一样的蒲草堆了起来。妈妈和奶奶先用蒲草拧成绳子,把蒲草一捆一捆捆起来,然后铺上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麻绳,把一捆捆蒲草垛起来,垛的很高很高,再用麻绳紧紧勒住,捆成一个大草垛。终于经过一天的劳作,收获了两座蒲山。妈妈帮奶奶把蒲山扶上肩,扶奶奶站起来,妈妈再蹲在地上,,把绳子套在肩上,我和姐姐在后面扶着蒲草,妈妈在前面使劲,我们在后面使劲,妈妈终于站起来了,于是妈妈和奶奶背着蒲草在前面走,我和姐姐跟在后面。但前面只能看到两座大山和一双移动的腿,妈妈和奶奶被蒲山淹没了。
这样的日子我只有一次清晰的记忆,而我的妈妈却是日复了多少日,又年复了多少年。
而终于,冬日的早晨,灶前有了熊熊的大火,我们有时从被窝里钻出来光着身子坐在奶奶怀里烤火,于是冬日的记忆里没有了寒冷的侵袭,反而有了红红的火焰温暖着无忧的童年。
拣茬
冬日里寒冷,但过去没有炭过冬,只有多多的储备柴火。蒲草易割,但不经烧,另一个方法就是拣茬。
“茬”就是玉米杆的根,秋天收了玉米,割倒收回了玉米杆(吃大锅饭时玉米杆收回了队里要喂牲口,老百姓生火只能自己想办法;包产后玉米杆才回到了自己家)。玉米杆的茬就留在了土里。于是妈妈又向光秃秃的土地出发了。
首先要刨出地里深埋的玉米茬,刨出来的玉米茬会有很大一坨土,使劲敲让土碎掉散落,一个玉米茬才算拣成了。就这样一个一个刨出来,一个一个敲土,终于地里一小堆一小堆的玉米茬堆起来了。干了一天的妈妈直直腰回家了,玉米茬就那样扔在地里等风来吹干。
几天后,妈妈再用箩头(用树枝编成的盛物的工具,上边有三根把,可手提,可用扁担担)把干透的玉米茬一担一担担回去,或用小平车一车一车拉回去,冬天的又一种柴火备好了。
扶玉米
玉米高粱将熟,沉甸甸地诉说着丰收的喜悦。天降大雨,玉米杆高粱杆全部匍匐在地。听任天命,玉米高粱就会烂在泥里,一年的辛苦付诸东流。在怨恨老天的叹息声中,妈妈只有无奈地走向田地。在偌大的田野里孤军奋战,把一棵玉米努力地扶起,用铁锹填土,让根稳固。就这样一棵又一棵,玉米站了起来,妈妈的腰弯了下去。
那时爸爸工作在外,我们在外读书,弟妹幼小,奶奶老了,当妈妈一个人在地里与命运抗争时,有过痛苦与无助吗?也许妈妈只是看着脚下,一棵又一棵,都没有时间与精力悲伤和落泪吧。
剥玉米
现在有了机械作业,玉米的播种、收割、脱粒都是机器完成,并有化肥和除草剂,也免了除草之苦。而过去春种秋收全部是纯手工完成。
我参与过玉米的播种,一把铁锹,一袋种子,须一颗颗播种,然后还得补种、间苗、除草,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垄啊,总让人望而生畏。而我只是休息的时间去田间帮帮忙,而妈妈却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
秋天,玉米在大家的互助下都收回了院子,山一样的堆着。妈妈又开始了和玉米的作战。首先要把玉米皮剥掉,剥出一个个黄灿灿的玉米棒子,一个一个的剥,经过一段时间的夜以继日,终于玉米剥完了。妈妈把玉米棒子一个个垒起来放在房檐下,垒成一个长方形仓,房檐下放不下就垛在院子里,满满的黄灿灿的玉米垛子欣喜了妈妈的汗滴,似乎也温暖了妈妈秋日里寒冷的双手。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风吹,玉米棒子也干透了。妈妈便把玉米棒子取下来,开始剥玉米粒。首先用锥子把玉米棒子捅开一行,先用手一行一行剥下玉米粒,剥出一个玉米芯子(村里人俗称“玉茭棒棒”)。然后就用玉茭棒棒与后面用锥子捅好的玉米使劲搓,一个个玉米棒子就变成了金黄的玉米粒。这种手工剥玉米的方法很磨损手掌,我剥过玉米,不久就会发现手掌摸上去毛毛糙糙粗涩不堪,而妈妈要一人完成这样浩大的工作,其手掌磨损程度可想而知。因此母亲的手常年是粗糙的,而一家人的日子却因此而衣食无忧。
终于一天又一天,玉米棒子变成了玉米粒,晒在场院里,晒干后交了公粮,剩下的妈妈储藏在一个个大瓮里,留着磨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