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我的亲爷爷去世了。
依着乡里旧俗参加完丧礼,回望乡下那间老房子,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一共有四个爷爷,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也就是我亲爷爷是亲兄弟,还有一个小点的堂爷爷,包括我奶奶,都在这二十来年里相继去世,就如乡下农村的衰败一样,无可阻挡。
对于他人而言,我只是失去了一个亲人,但对于我来说,是我的童年少年,都似乎跟着他们离去了。
我的二爷爷在我七八岁时就走了,这是最疼爱我的长辈,虽然我对他的记忆只有小时候找他讨零钱时的情景,以及他临终时叫上我,一双布满老人斑的手触摸着我的头时,我那有点恐惧而伤悲的记忆。
另外一个堂爷爷,我们都叫他的汉顺公,他是个孤寡老人,只跟我们沾着亲戚,有点重男轻女,但却非常地疼爱我们兄弟几个。后面我到城里读书去了,慢慢便没那么亲近了。他是因为肺结核走的,家里人怕传染,走的时候竟然没让我们见上一面,至今,都让我有点内疚与挂怀。
大爷爷在我们印象当中比较恶劣,从小对我们几个孙子都是不假颜色,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后走的时候,亲生儿女只是过来送了送,甚是凄凉。
除了我亲爷爷,这几个爷爷老年时都没有老伴,可谓孤苦半生。而我的亲爷爷,也在多年前与我奶奶分居,两人离着几十米隔着住,每天都要在同一条巷子里出入,却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我一直很好奇,长辈们却都语焉不详。
现在,他们都离去了,我也无谓去追究这些真相,但愿他们能在地下相处安好。
我国庆回去看爷爷的时候,身体已是不大好,但我没想到这么快,不过短短半月,便撒手而去。
回到家的时候,我父亲不停跟大家重复讲述爷爷走时一刻的事情。“我刚帮他洗完澡放在床上,阿帆(我叔叔)说他裤子没穿,还是要穿着裤子睡,穿的时候还在喘气,刚穿上裤子,突然脑袋一歪,不动了……”
我不知道爷爷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想想也便释然,这挺符合他的性格的。我爷爷一辈子都特别倔,就临终前几天,都硬要自己撑着吃饭,一辈子都不愿意麻烦别人,八十多岁了,都是独自一个生活起居。
而且老人特别爱干净,要面子。每次我回去举起手机跟他合影,他总会默默地拉扯下自己衣服,整理下头发,然后对着镜头笑一笑。
“以前有个老人在,想起乡下还有些挂念。现在你爷爷不在了,心里突然没挂念了。本来想着他早点走,也少受点罪。但现在,总觉得少了什么。”
父亲还在叨叨述述地说着。我却一直显得很冷静,我看了看周围,大家都没有怎么哭,也许都已经接受老人早晚要走的事实了。
办完礼,我看着父亲把乡下大门锁上。我开着车送他们一起回县城,后视镜里,乡下的路一直延伸着,旁边是被台风吹倒一片的稻田,和一溜残破的房屋。不知怎的,那时我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鼻子酸酸的,说不清是伤悲还是眷念。仿佛,我在这里生活的十几年过往随着老人们的离去,突然就被尘封了。
对以后我们的儿女而言,这个小村庄只是老家的代号,他们逢年过节回来拜祭下祖先,来场农家乐。然而于我,这永远是我的家,我最美好的回忆。
但终究,车一路向前,绿道如萌,高楼掩盖,人声鼎沸之中,家,还是挡不住时代的车轮,安在了前方城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