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降熵过程,把一个碳原子和两个氧原子合成为一个二氧化碳分子,比不上把12个水分子和6个二氧化碳分子合成为一个葡萄糖分子,前者只要一把山火就能做到,后者却需要植物来进行。水蒸气凝结成水,这个降熵过程,云彩就能做到;金刚石一定要在地下一百多公里处的高温高压下才能形成。崔健说:“石头虽然坚硬,可蛋才是生命。”石头地貌变化就能形成,可只有生命才能下出蛋来。
复杂度降低得越多的过程,越有意思。为什么人们推崇围棋超过五子棋?不都是在棋盘上一颗黑子一颗白子地下吗?因为围棋更复杂,能够掌握如此复杂的技艺、产生稳定输出的棋手,让我们更佩服。为什么油画比素描更美?因为它动用了更复杂的色彩和技艺,最终把这些无比复杂的元素都统一在一幅画里,让我们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就会觉得更美。
心流也是如此。一个小孩子兴趣盎然地算数学题,一个大科学家沉浸地思考物理问题,他们俩的心流体验可能是相似的,但是从旁观者看来,无疑是科学家的心流更宏大、更壮丽,因为它要复杂得多。我当然不是贬低孩子的心流,但是正如契克森米哈赖所说:“伟大的音乐、建筑、艺术、诗歌、戏剧、舞蹈、哲学、宗教,都是以和谐克服混沌的好榜样”。降熵过程有高下,美有高下,技艺有高下,心流也有高下。原本的混沌越多,整合进去的元素越复杂,这个心流就越伟大。
那么,自然,人生意义也有高下。那些能够整合无比复杂的人生、找到人生意义,整合无比复杂的世界、形成自己的世界观,整合无比复杂经常是相对矛盾的价值观、形成自己的价值观的人,有最大的“大心流”。
所以,我可以退回到玻璃天花板之下的温室,或者在屡经挫折后仍然痴心不改(或者彻底转为厚黑),但那样的人生观太简单——太没有美感,因为它整合的复杂事物太少,降的熵太低。那样的人生意义,就像一块冰。它也晶莹剔透,也结构稳定,但它经不起考验。在火热的浪潮来临时,它的熵值会飙升,变成水,甚至变成水蒸气,随风飘荡,分崩离析。
我希望我的人生意义能像金刚石一样,在烈火的反复淬炼中脱胎换骨,变成这个世界所知道的最硬的结构。火对于熵来说是个坏消息,因为它会使熵值升高。但是,它也带来能量。你是任由外界那纷杂的人、事扰乱你的内心,使你的心越来越烦躁,还是吸取火的能量,改变自身的结构,升级为一颗金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