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柳绿花红。
语墨最终没有跟随师父离开,回到了衙门里继续当差,只是不再做捕快,而是写写文书给文昊打打下手。自语墨重新出现在衙门内时,秦青便发现云兮就一直盯着人家看,秦青觉得这个事情很古怪。
虽说云兮这个人面相上不是个会花心的样子,但是最近秦青患得患失的毛病渐长,于是她决定要悄悄儿观察一番。果然,这天夜幕刚刚降临,秦青便见到云兮在语墨身后跟着一直到了小花园。
二人停在了假山前,影影绰绰间云兮似乎在探头向语墨的身上查看着什么,秦青适时地冲了出去。
“这么巧?”秦青在云兮面前刹住脚步,装作随意地问道,“你们也在散步?啊哈哈哈!”
云兮斜睨了她一眼:“你跟在后边跟了半天,跑跑跳跳的,我看着不怎么像散步么。”
秦青打哈哈的表情僵了一瞬:“我……我是看你盯着人家的……呃……胸口看……”
语墨突然被自己呛住,一时间咳个不停,云兮作势就过来捏住秦青的脸:“你脑袋里尽想些什么?你自己看看语墨的脖子上戴了什么?”
秦青一边揉着生疼的腮帮子,一边朝语墨看去,那胸前佩戴着的一颗灵珠泛着淡淡的红晕,煞是好看。
“咦?哪儿买的?真漂亮。”秦青好奇道,“小白你是要买个同样的送我吗?”
语墨咳完道:“不是买的,是从我身上取出的灵珠,你们最好别碰,万一招惹上什么鬼魅就不好了。”然而语墨的话还是慢了一步,此时秦青的一只爪子已经在摩挲这颗灵珠,嘴里还“啧啧”感叹着这颗珠子的温润。
灵珠红色的光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瞬间大放的异彩。语墨惊愕之下没了言语,而一旁的秦青猛然间明白了原委,迅速从她的脖颈上取下了灵珠。
灵珠在秦青的手中逐渐淡去光芒,成了一枚小小的晶亮的碎片。
玲珑镜的第五枚碎片。
这一日,春意暖暖,一切仿佛都是尘埃落定的安心,没有人会知道有人千里迢迢找到了邺城。
来人是东海的仙使,道是为了锦绣和白泽的亲事而来。
锦绣很意外,在此之前自己的父王母妃对她选择白泽这件事情一直持有不太支持的态度,有一点极其明确,那就是堂堂的东海公主绝不可以和一个凡人成亲。
所以,对于东海此次来人,锦绣是避之不及的,因此远远地瞥见了人就拉着白泽躲到了后院。
来人见过文昊后倒是十分客气,言说自家老爷已同意锦绣与白泽的婚事,还请文昊将小姐和未来姑爷给叫出来。
文昊寻到后院,对着白泽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轻声道:“你可以啊,原来是拐着别人家小姐私奔出来的?”
“其实是她拐的我……”白泽话音未落,后脑勺又挨了锦绣一巴掌。
锦绣把白泽一把拨开,激动道:“文大人,你是说我爹娘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文昊的头还没点完,锦绣已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东海的仙使礼数周全地见了公主,锦绣摆摆手:“你们方才说的可当真?”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欺瞒公……小姐。”
“太好了。”锦绣抚掌大笑,“我与白泽这就随你们回去。”
仙使道:“恐怕还不能让未来姑爷一起,这次还是小姐先跟我们走吧。”
“为什么?”锦绣握住白泽的手,觉察到其间似有什么不妥。
“老爷说了,百年之后小姐和姑爷自可成亲,绝无阻拦。”
锦绣怒极反笑:“原来你们今次来还是戏弄于我们的。”
仙使们一脸委屈,只道是龙王此番十分郑重,也确实愿意将女儿嫁予白泽,只道是百年之后才会嫁娶。
锦绣冷冷道:“我不会跟你们走,你们随意吧。”仙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锦绣挥袖扇出了衙门。
小厨房内,锦绣正一个馒头接一个馒头地往嘴里塞,秦青无比同情地一个馒头一个馒头地往她手里送,一旁的白泽则一边叹气一边扯着手绢给锦绣擦眼泪。
“你说这事儿算个什么事儿?”锦绣打个饱嗝,“不同意我们的亲事就不同意好了,偏要大老远地派两个人来给我添堵。”
“这事儿有点儿蹊跷。”一直没有说话的云兮突然开了口,“叔父叔母不是没分寸的人,没必要为了添堵专门找个理由出来。”
“那又是为什么?”锦绣泣道,“白泽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活到百年之后,居然拿这么个借口不让我们成亲,我、我、我偏要嫁他。”
白泽揽住她,认真道:“锦绣,你若是愿意,我定终生不负。”
三月初九,乍暖还寒。
邺城的文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日是邺城知县文大人的至交好友白泽成亲的日子,全城的百姓都来赶个场子凑份热闹。
这个消息刚刚传出去的时候,衙门里着实闹腾了一阵,每日都有邺城的妙龄女子弄出些状况,不是哭倒在大门前,就是闯进衙门告状,道是一个叫做锦绣的小妖精抢了自家未来相公,请文大人秉持公道,将那个小妖精绳之以法,以正视听。文昊哭笑不得,不厌其烦,奈何白泽在自己面前好话说尽,又请了好几顿酒方才顺过点气来。
这一日,锦绣一身簇新的红色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秦青正替她梳头盘发。锦绣盯着镜中的自己,一会儿便“扑哧”一个笑,秦青鼻子哼了哼:“真是不一样啊,想当初,你和云兮定亲的时候,见你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锦绣继续傻笑:“我当初是懵懂,幸好云兮不像我这么懵懂,也多亏了你把白泽带过来,否则我恐怕真要一辈子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这么说,我也可以勉强算是个红娘?”秦青问。
“那是自然。”
“话说红娘是不用给礼金的。”秦青腆着脸说。
“……也行,咱们都这么熟了,不问你要什么礼金!”锦绣大方道。
“话说红娘是要跟新郎新娘要礼金的。”秦青继续腆着脸说。
“……”
一向心大的白泽,在成亲的前夜居然失了眠。
他想了很多的场景,比如和锦绣成亲后,谁买菜谁做饭的问题。比如定居以后,房前屋后种什么花栽什么树的问题。比如吵架以后,他和锦绣谁先认输比较合适的问题。比如将来他和锦绣要几个孩子,其中几个男孩子几个女孩子,都取什么名字的问题。再比如,他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而锦绣在他死后那漫漫几十万年的日子该怎样度过的问题。
他很怕锦绣伤心,很怕很怕……
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想,要是自己也是个神仙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生生世世地陪在心爱之人的身边,不离不弃。他怕时间太短,不够将全部的爱给她。
虽然没有父母亲人在场,这场婚礼仍然美满幸福,看着一对新人携手离去,秦青激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云兮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等找全玲珑镜的碎片,我便向父王母妃提出娶你,你等着我,我一定能够和你在一起的。”秦青点点头,小小的手回握过去,温暖濡湿的手心传递着世上最美丽的誓言。
白泽和锦绣选定的住所就在邺城郊外,小桥流水,竹林深处。那般静谧美好,与世无争。从此就安定下来,一生一世了。
一生一世是多么奢侈的字眼,安心得可以不问前尘后世。
见尘埃落定,云兮对秦青道:“玲珑镜的碎片既已找到,我们也是时候离开邺城了,再不走恐怕朝廷的人都要来了。”
“朝廷的人?是因为协助平定叛乱要给我们嘉奖?那我们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怎么着也要拿了赏金才能走。”秦青拍拍瘪瘪的钱袋子说。
“赏金是有,不过朝廷是因为听说有两个人只凭着剑术就逼退几千个叛军,想要封赏我们,你想去做官吗?”云兮的笑意直达眼底,“你喜欢那样的官场吗?”
秦青张大了嘴:“做——做官?”
“嗯,奴仆成群,妻妾成群,金银绸缎无数。”
“啊……妻妾成群?那……还是算了,哎哟,可惜了那些个赏金……”
东海龙宫。
派出的两名仙使正垂头丧气地跪在大殿上,将怎么被锦绣公主斥责,怎么被锦绣公主一袖子扇出来,怎么挂在院外的树枝上扯破衣衫狼狈不堪的情形原原本本地禀报给龙王后,老龙王和老王妃便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唉声叹气。
“唉!你说这可怎么办呢?要不就把实情告诉锦绣这丫头吧?反正她迟早要知道的啊。”王妃征询地看向龙王。
“不可不可。”龙王连连摇头,凑到王妃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清楚白泽是谁么?他的天机我怎敢随意泄露?锦绣与他的婚事我求之不得,但这是个天大的事儿,现在……唉……现在这样怎么能算数呢?”
王妃继续跟着叹气:“锦绣那傻丫头,怎么就想不通我们让她再等百年的意思呢?”
“唉!据说女儿的智商是随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