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汉顺帝派马贤率军讨伐西羌叛众,大将军梁商认为马贤岁数太大了,不如派太中大夫宋汉去;汉顺帝没听。宋汉是宋由(汉章帝时的太尉)的儿子。马贤上任后,前怕狼后怕虎,迟滞不前。
武都郡太守马融为此上疏:“现在叛羌各自为战,四处抢劫,应该趁他们还没有会合在一起的时候迅速进军,各个击破;然而马贤却处处滞留,拖延时间。羌兵百里之外就能望见汉军趟起的尘土,千里之外就能探听到汉军的一举一动;现在他们趁着汉军裹足不前,隐匿行踪,迂回到汉军身后,准备再次大举寇掠三辅地区,如果他们的阴谋得逞,必将再次给老百姓造成极大伤害。我愿借用部队番号令,请五千马贤所不可用之关东兵,出击叛军。我将身先士卒,死不后退;以激励他们的斗志。不出一个月,我保证取得战果。
“我听说吴起为大将与士兵同甘共苦;炎炎烈日下不撑伞盖,冰天雪地里不穿皮裘。现在马贤,野外宿营要张好大帐,珍馐美味杂陈于前,子弟侍妾陪伴左右。他与吴起的作法大相径庭。我担心由于马贤等人长期据守城池贻误战机,等他们准备向西进攻的时候,羌兵早就从东面包抄过来了。将士们疲于奔命却劳而无功,久而久之部队就会发生高克之变。”
安定人皇甫规也看出马贤并不忧虑战事;上书朝廷,预言他必定失败。
然而汉顺帝置若罔闻。
[点评]
马融上书中提到的高克之变 :郑文公怕狄人渡过黄河侵入郑国,就派他所讨厌的大夫高克带领清邑的士兵到河上去防御狄人,驻扎在彭、消、轴三个地方。过了驻扎期,郑文公也不把高克的军队召回。由于狄人并没有侵犯郑国,高克的军队于是无所事事,整天游逛,军纪败坏,终于溃散,高克也逃到陈国避难去了。
将领需与士卒同甘共苦,身先士卒。而马贤似乎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旅游,好吃好喝,带着妻妾,焉有不败之理!
永和六年(公元141年)
春,正月二十一日,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在射姑山(位于山西临汾)展开激战,马贤战败;马贤及其两个儿子均阵亡。东、西羌军会合在一起。闰正月,巩唐羌进犯陇西,深入三辅一带,焚烧前汉历代皇陵、寝园,杀戮、抢劫当地百姓。
三月三日,大将军梁商在洛水之滨大宴宾客。宴会将要结束的时候,演奏《薤露歌》。从事中郎周举闻听,叹息着说:“这正是所谓的哀乐不合时,歌唱得不合场所,难道祸殃将要降临了吗?”
[点评]
《薤露歌》 ,是汉乐府里的一曲挽歌,词曰:“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还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那薤草上的露珠啊,转眼就没了,但是明早又再回来,但是人死了,就永不复还)!”
梁商唱《薤草露》,不就后他就病死了,东汉王朝从顺帝这也开始走向衰落,这曲挽歌是唱给梁商自己还是唱给东汉帝国?
武都郡太守赵冲追击羌军巩唐部落,杀死四百多人,招降二千多人。汉顺帝诏令赵冲督率河西四郡郡兵,号称“节度”。
安定郡上计掾皇甫规上疏:“近年来,我屡次给朝廷提出建议。羌人尚未采取行动我就预计他们要造反,马贤才出发我就看出他要失败。情势的演进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马贤统兵四年,没有打过胜仗;然而耗费的钱财数以百亿计。这些钱财出于百姓之口,入于贪官之手。致使江湖之人群起盗贼;青、徐二州遍地饥荒,老百姓扶老携幼远走他乡。羌人大规模叛乱主要是因为承平日久,边将疏于安抚和防范。平常羌民安分守己、忍辱负重,反到助长了贪官污吏的暴虐。这些贪官污吏,为了追逐一点小利不惜酿成大祸,取得小胜便冒领大功,遭遇失败则隐瞒不报。战士们辛劳怨愤,受制于奸猾的官吏;进不能速战速决以成大功,退不得免于冻饿以保全性命。弃性命于沟渠,暴白骨在原野;徒见王师出,不闻凯旋声。
“部落酋长决心造反绝非易事。他们痛哭流涕,害怕发生变故;如果发生变故便失去安定生活,一旦起兵造反就经年累月不得平息。这也是我椎心顿足、叹息不已的原因之一!
“我请求陛下把左扶风的雍营、京兆的虎牙营以及安定、陇西两郡没有参与战斗的郡兵,一共五千人,全借给我,让我与四郡节度赵冲首尾呼应,出其不意的打击叛军。那里的山川地形我了如指掌,行军用兵之道我也略知一二;我不借用陛下的方寸之印、尺帛之赐,往好了说可以一举荡平敌寇,往坏了说也可以招降叛军。如果陛下认为我年轻、位卑不堪重用,那么陛下不妨想想,那些年龄老迈、位高权重的人不都一个个败亡了吗?我以万分至诚的心情,冒死向陛下自荐!”
然而汉顺帝没能重用皇甫规。
[点评]
华杉先生对皇甫规的奏折做了精彩评论: 奏折分为三段,第一段讲他之前的预测都说中了,显示他比别人都聪明,已经惹人不舒服。第二段讲的,人人都知道是积弊实情,但也是千年不能解的死结。第三段,只是拍胸脯,要给他五千兵去试一试,但没有提出有说服力的具体用兵策略。不要官爵金帛,又如何招降纳叛呢?而且皇上以官爵金帛激励官吏,如果你不要官爵金帛,皇上也不知道你要什么,不知道怎么驾驭你了。所以这封奏折上去,皇上和朝中大臣只会记得“年少官小”四个字,当成年轻人的狂言乱语,不加理会了。
三月十六日,司空郭虔免职。三月二十二日,任命太仆赵戒为司空。这年夏天,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度辽将军马续率领鲜卑部众进抵谷城,在通天山进攻乌桓人,把他们打得大败。
羌人巩唐部落进犯北地郡。北地太守贾福与赵冲率军迎战,没能取得胜利。
秋八月,乘氏忠侯梁商病重。梁商告诫他的儿子梁冀等人说:“我活着的时候没能好好的辅佐皇上,死了之后怎么能再浪费国家的财富?衣衾、饭含(放入口中的珠玉)、玉匣(金缕玉衣)、珠贝这些东西,对腐肉枯骨有什么好处呢?文武百官前去送葬,一路上冠盖富丽、车马繁华,除了沾染些尘土泥垢还能有什么用呢?把这些全都去了。”
[点评]
梁商能对顺帝留下这样的遗嘱,在操守上应该说还是不错的,只是作为父亲没有把儿子教育好,这是他的过失。
八月四日,梁商去世。汉顺帝亲临灵堂致哀。梁冀等人想要按照父亲的临终嘱托行事,汉顺帝不答应。诏赐东园秘器(棺材)、银镂、黄肠、玉匣。下葬的时候,由武装士兵驾兵车护送,皇后亲自送行。汉顺帝到宣阳亭,目送送葬队伍。
八月十日,任命河南尹、乘氏侯梁冀为大将军,梁冀的弟弟、侍中梁不疑为河南尹。任命河南尹、乘氏侯梁冀为大将军,梁冀的弟弟侍中梁不疑接任河南伊。
司马光说:汉成帝不能选拔、任用贤能俊杰,把朝政委托给舅父家,可谓昏庸无能;然而他还知道王立不是那块料,弃之不用。汉顺帝同样把大权交给皇后家族。然而梁冀顽劣嚣张、凶残暴虐平日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可是汉顺帝却让梁冀承继他父亲的官爵;最终导致梁冀狂悖叛逆,颠覆汉室。和汉成帝比起来,汉顺帝更加昏庸、暗昧!
梁商病重时,汉顺帝亲临探视,问他有什么遗言。梁商回答:“我的从事中郎周举,清廉正直、忠心耿耿,可堪大任。”于是汉顺帝任命周举为谏议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