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将进酒》的三个问题(下)
“小追,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李白问道。
“来看你喝酒,看你写诗啊!”
“那你看我这首诗怎么样?”
“嗯……你这首诗写得非常水!”
“非常水?”元丹丘不太明白,“‘非常水’是不是很差的意思?”
“你也可以那样理解。”
“嘿,你个乳臭小儿,竟敢说李先生的诗很差!”岑勋非常生气。
“诶,别急,”李白制止岑勋,“你听小追说完。他常有惊人之语!”李白已经很了解腾小追了。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腾小追,看他怎么说。
腾小追不慌不忙:“这首诗就是很水呀,你看它从头到尾几乎都在写水!”
“明明写的是酒,你怎么能说是水?”元丹丘不同意腾小追的说法。
“酒是什么?酒就是水呀!我们都管它叫酒水。”
嗨,真是个孩子呀!这不就是孩子的狡辩吗?听了腾小追的话,元丹丘和岑勋有点哭笑不得,李白还是蛮有兴趣地等着腾小追往下说。
“你们不要以为我是瞎胡闹。我的理解,这首诗里酒和水、水和酒是融合在一起的。你看它写酒是从写黄河水开始的,喝酒就像喝水一样,从头到尾让人感觉有条黄河在奔腾。”
“嗯,有点意思。”元丹丘发现这个乳臭小儿不简单。
腾小追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内容说:“有人认为,这首诗里不只是一条黄河,而是有三条黄河在奔流!”
“三条黄河!有那么多?”岑勋再次感到惊讶。
“对,是三条黄河,要不我怎么说非常水呢!”腾小追笑了笑,继续念道,“第一条黄河,是开头提到的自然界中的真实黄河,它把我们引入诗中。第二条黄河,是诗中内在气势构成的黄河。诗里大起大落,一会儿悲愁,一会儿振奋,一会儿消极,一会儿狂放,像九曲黄河,奔流而下,惊天动地。第三条黄河,是酒水的黄河。诗中诸人喝起酒来宛如黄河在他们之间流淌,堪称饮酒如水、气吞黄河!”
“如此说来,这首诗还真是非常水!”岑勋终于明白了腾小追的意思。
“三条黄河的理解,有新意。”元丹丘说。
李白依旧不急不慢地说:“你们先别急,小追夸完我,估计就该挑毛病了,他可是个问题大师!”又转向腾小追:“是不是,小追?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还不少呢!”腾小追不客气地说。
“好,那就说说看,都有什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太随便。”
“你说李先生太随便?!”岑勋还是有点不高兴。
“正是。”腾小追说,“你看他作诗多不认真,把劝酒的话,把日常生活中的大白话都写到诗里去了,不是太随便吗?”
“愿闻其详。”丹丘生让腾小追详细解释。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还有‘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这不都是酒桌上的劝酒和吆喝吗?这也能写到诗里?!”
“在一般人眼里,这些话确实不能入诗。”元丹丘说,“可是经李先生的妙手点化,这些话不但能入诗,还起到了非常好的表达效果。它调整诗句节奏、形成长短对比,营造了很浓的饮酒氛围。”
“是啊,我看这不但不是随便,还是创造。也只有李先生能做到。”岑勋也附和说。
“你俩可真会说话!”腾小追看着岑勋和元丹丘说,“那下面我就要说第二个问题了,估计你俩可能还会有不同意见。”
“第一个问题是太随便,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岑勋问道。
“第二个问题是太无礼!”
“越说越不像话!”岑勋虽然对腾小追已经有所了解,可对他的这些惊人之语还是不能适应,“你这样说才是太无礼!”
李白忙制止岑勋:“诶,让他说下去。”
“那我可说了。”腾小追振振有词地继续说,“‘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这是管主人要酒;‘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这是让主人卖东西。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完全就是反客为主,不是很无礼吗?”
“嗯,是很无礼。”李白也反应过来了,“当时痛饮狂歌,颐指气使,竟然不知不觉地将宾作主了……”
作为主人的元丹丘连忙接过话头说:“这颍阳山居是我的家,也是你们的家,我们没有宾主之分。我觉得这几句诗写得非常好,它不仅写出了我们亲密无间的深厚友谊,也体现出一种浪漫色彩和豪放气度。”
腾小追看着元丹丘,摊开双手,无奈地说:“既然你这主人都这么说了,那看来是我无礼了?”
“不不不,小追,你说得非常好!”李白急忙打圆场,“你问题看得很准,不愧是问题大师。”接着又问他,“还有问题吗,小追?”
“要说有……也有……”腾小追故意吞吞吐吐地说。
“不要顾虑,小追,但说无妨!”李白鼓励道。
“好,那我就说了。”腾小追看了看元丹丘和岑勋,继续说道,“第三个问题就是太卖弄。”
这回岑勋和元丹丘倒没什么激烈反应,只是等着腾小追继续往下说。
“写诗本来应该属于语文的范围,可这首诗把语文和算术掺和到一块儿了,一直在卖弄算术水平……”
“我怎么卖弄算术水平了,小追?”这回李白也糊涂了。
“你看,这首诗里用了很多数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五花马’‘千金裘’‘万古愁’,就像是在做算术题,这不是卖弄算术水平吗?”
“这恰恰是这首诗的另一个突出之处。”岑勋依然不同意腾小追的说法,“诗中运用这些数字,既起到了夸饰作用,又虚实相生,给人一种准确、鲜明的印象。”
“这首诗写得好,可以说跟这些数字的运用不无关系。”元丹丘说。
“噢,你们是这么看的……”腾小追眼珠一转,有了一个鬼点子,“我这里有一首诗,你们看看怎么样?”
腾小追拿出手机,念了一首诗:
李白沽酒
李白街上走,提壶去买酒。
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
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
借问此壶中,原有多少酒?
“这首诗怎么样?”腾小追问道,“这里面可用了不少数字。”
“这也能叫诗?这就是一个顺口溜!”岑勋有些不屑地说,“这里面没有语文,完全就是一道算术题!”
“你说得对,它就是我们算术课本上的一道题。”
“我还上了你们的算术课本?”李白有些意外。
“是啊,你喝酒喝得太有名啦!”腾小追假装抱怨地说,“从语文课喝到算术课上来了。原来你是在语文课上折磨我们,现在又跑到算术课上来折磨我们了!”
“真是罪过呀……”
“跟你开玩笑呢。”腾小追诡谲地一笑,说,“现在该我折磨你了……”
“你要折磨我?”李白不知道腾小追要干什么。
“帮我算算这道题,告诉我李白的酒壶里有多少酒。我要看看你的算术水平到底怎么样!”
李白听说要算题,双手抱头趴到桌上:“我喝多了,头疼,你让他俩算吧!”
腾小追转向元丹丘和岑勋,刚要开口,他俩也双手抱头趴到桌上:“我喝多了,头疼……”
腾小追笑了:“哈哈,你们的水平再高,遇到我们的题海也一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