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奶奶离开这个世界已经432天了。
提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的伤痛远远大于怀念,在我的记忆中奶奶永远永远的只停留在了2016年1月19日,在我15岁生日过去的第六天。
我从小生活的环境算不上很好,也算不上很差。我爸爱喝酒,我妈不爱说话,经常在一些毫无预兆的时候,家里就会莫名其妙的吵架,而吵架的内容无非是些简单的小事。每当他们吵架要打我的时候,奶奶总是会护着我,倾尽全力护着我。我从小就生活在恐惧和阴暗里,我能依赖的也只有奶奶一个人。我一直都只是看脸色过日子,即使他们是我的父母,但我对他们也仅仅只有陌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变的爱发脾气,爱抱怨,可能是受到家庭的影响,我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童年,在童年的生活里,陪伴我最多的人,就是奶奶你。
奶奶你记得吗。你是1932年出生的,年轻的时候经历过太多太多,经历过时代的变化,经历过下乡的改革,经历过文化大革命。你虽然并没有什么文化,却很精通为人处事。你经常教育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人要有怎样的态度,那时候小,不懂事,总觉得她说的都是废话,现在想想,当初没有好好听你的话,是种多么大的遗憾。
奶奶你记得吗。那时的我约莫十二三岁,只是一个初中生,却已经有了很大的脾气,动不动就爱生气,发火,而撒气的对象就是奶奶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耐烦的听你说一些话,总觉得无关紧要,正好那时又迷上玩电脑,玩手机。你经常告诉我,让我少玩,少玩,可我却从不理会。你对我说过,你最大的期望就是我能考上一个好的高中,能考上个好的大学,然后有一份好的工作,好的家庭,能够孝顺父母。可惜我却连第一个都没有做到,现在在天堂的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奶奶你记得吗。那时的你总是喜欢拿一个小马扎,然后坐在楼下的平台上,一坐就是一天。你说呆在家里会闷,现在在天堂上一定不会再闷了。那时楼上楼下都说你,身体真好,这么大岁数还上八楼,下八楼的。那时我也天真的以为离别不会这么快就来临,虽然我知道我们终有一天会有分离。
那天,我经过曾经你在平台上坐过的地方,过了这么多年,那里依旧没变,平台上依旧人来人往,这么多年变了的,只是从平台上经过的一波又一波人,包括曾经的我们。旧景仍在,可人早已不复存在了。我暗自伤怀不已,看着来往的人,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默默的回家。回到家,爸爸正坐着面,是西红柿炒鸡蛋拌面。那时我最爱吃的面,没有之一,因为这是你曾经给我用心的做过。
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你一直陪伴着我,从未离开,以至于我到现在都不会做饭。同龄的孩子,都开始拿着菜刀开始做饭,而我却只会蒸米饭,有时还拿捏不准水量,有时多,有时少。奶奶你还记得吗。幼儿园的时候,你每天接我放学,给我做饭,那时你做的饭,说不上好吃,但我也从未挑剔过;小学的时候,你只在家做饭,每天中午放学,你都会趴在窗户上看我,我总是能抬头从窗户上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张望着我。那时你耳朵不是很好,总怕我回来,害怕电子门铃响你听不见,于是,便整天的趴着看我,也许是趴着看成了一种习惯,以至于后来,你经常趴在窗户上看,却不知道看些什么,爸爸劝过你很多次,可你每次都不听,依旧我行我素。但你做的饭我却越来越喜欢吃了,我开始慢慢依赖你了;到了初中,学校离家也就一公里的距离,二十分钟的路程,初一初二你依旧每天中午给我做饭,做的饭直到今日我都忘不了,想再吃一次,可惜再也吃不到了。奶奶你还记得吗。你那时做饭,总会换着花样来做,每天晚上都会问我第二天中午想吃什么,然后第二天我放学回家,桌子上总是摆满了我喜欢吃的东西。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拌面,你做的味道让我流连忘返。你不只是单纯的炒鸡蛋和西红柿,你会在里面放些青菜,和青辣椒,简直是色香味俱全,那时的我能吃满满的一盆子面。你总对我说,上学了,每天都辛苦,中午吃好一点,下午才有力气和精神,那是我只觉得能吃上你做的面就是最幸福的事吧。
只是到了初三,你却突然的生病,病的让人措不及防,你最先开始只是简单的咳嗽,最后慢慢的呼吸困难,只能靠制氧机来呼吸。那段时间正好赶上中考冲刺,同学们都在忙着学习,而我却整天闷闷不乐,整天担心牵挂,我害怕离开,我害怕你离我而去。
奶奶你还记得吗。你病倒了之后,家里就乱成了一锅粥,几个姑姑轮流来照顾你,给我做饭,那时我充满了愧疚,觉得如果自己早点学会做饭,就可以做饭给你吃,心里一直这么想,但却没有任何行动,大概是太累了吧,心累到什么也不想动。我只想静静的待在你的身边一动不动。
奶奶你还记得吗。你自从吸了氧气,就不能再在床上躺着了,因为躺着上不来气会更难受,你只能整天整夜的坐在沙发上,依靠着拐杖,依靠着制氧机,痛苦的活着。你痛苦,我也痛苦。痛苦到无法自拔,无法用言语形容。我跟你在一张床上一起睡了好多好多年,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身边的你,当突然有一天我一个人睡整张床的时候,心里的伤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害怕离别,我知道可能人生中的某一次离别就可能再也不会见了。我开始恐惧黑夜,整夜整夜的熬夜,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白天更没有心思学习。我看着你开始一点点的消瘦,模样一点点的变化,我害怕,我担心,我心痛,看见你被病痛折磨的样子,我也痛,我只能坐着你的身边,静静的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在最后那段时间很痛,我看着你痛,可我终究无能为力。也许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命运都安排好了吧,一个人孤独的来到这个世间,但最后又一个人孤独的离开。
我那么爱你,可你终究是没有熬过2016年的大点三十。你安详的离去,或许生前的最后一刻是痛苦的,或许你仍有想留在这个世界的愿望,或许你最放不下心的人就是我。奶奶你知道吗,没了你,我好害怕一个人活。我看着到最后已经瘦的只剩骨架的你,内心就算再强大,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我没有办法,我无可奈何,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你离去,但我只是平凡人,阻止不了任何的离开,管不了任何人的生死。
你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家里哭成了一片,唯独我一滴眼泪没留,我内心痛苦;闻丧而来的人多的快要踏破家门,你生前人缘好,所有来的人,都在你的灵堂前哭的站不起来,唯独我一滴眼泪没留,我内心滴血。我记得那天家里来了好多好人,多到没有地方坐;我记得那天几个姑姑哭的说不了话,小姑拽着我的手,生疼生疼;我记得那天一直刚强的爸爸,在你的遗体前放声哭泣;我记得那天人来人往,所以人都在忙活着,只有我,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所有人。那时,心里莫名的只有一句话:原来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到了晚上,家里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我,姑姑把我带到她家暂住一晚。那天晚上,我躺在陌生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突然的某一瞬间,我的眼泪直流,流到我无法控制,止都止不住,身旁还躺着姐姐,我不敢放声哭泣,只能偷偷的哽咽。我的脑中不断的闪现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越想越多,越想约复杂,越想越痛。我努力想要不去想,可惜大脑我已经支配不了了,哪天晚上,我似乎流尽了我半生的泪水。好不容易停了哭泣,我的脑子里又开始不停的想: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如此爱我,再也不会如此包容我,从今天起,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人了,从此就将孤独的活着。
想着想着我又开始了止不住的流泪,整整一夜。
奶奶你知道吗。你的丧事办的很好,你生前都已经交代的清清楚楚。你是明白的离开,不是糊涂的离开。你去世后的一个星期里,我都没办法走出来,每天不想吃不想喝,只想睡觉,每天晚上都会哭泣,我身旁再也不是爱我的你,而是冰凉的床,离床不远的桌子上,只摆着笑容可掬的你,你永远永远的在那了,你的笑容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刻,你永远永远的在天堂看着我了。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人的一生真的好短暂,短暂到不知道在某一瞬间,你最爱的人就不在这个世界了,就算心中有多么不舍,但终究只能是怀念,中国词语中有祭奠缅怀这两个词,所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吧。
爸爸和姑姑经常问我,有没有梦到过你。我都轻描淡写的说,没梦见过。如果是真的,我倒希望没有梦见过。我只知道唯一能见到你的地方就是在梦里了,在梦里你还跟以前一样慈祥,我在梦里看见你特别的开心,不停的叫着奶奶,奶妈,叫着叫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流泪了。
奶奶,你知道吗,我在梦中梦见你了。
奶奶,你在梦中为什么要背过身呢,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你呢,是怕我伤心吗?你知道我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奶奶,在梦中转过身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
奶奶,天堂没有疾病,没有痛苦,你应该会过的很好吧。
奶奶你知道吗,我好爱你。
奶奶你知道吗,我好想你。
2017年3月27日。
仅已此文来祭奠我已去世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