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又是高考的日子,一年一度一场,距离我曾经参加过得那场,已整整十年。
十年前的六月,已经不上课了,大家都在准备考场,教学楼旁的梧桐绿郁葱葱,被炽热的阳光照出了一抹金黄。
我们的教室在五楼,是学校里最高的一层,视野极好,可以俯瞰整个校园。那时候我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发呆,感觉到喜欢的邻班女孩拿着抹布走过我身后,于是直起腰杆,继续模仿忧郁。小Z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旁,和我用一样的姿势看着即将离开的学校,他突然问我“你说青春是什么?”。我为他如此中二的问题愣了几秒,当然,那时候还没有中二这个词,我感到的只是一股离开的味道。我继续看着楼下小操场的高一高二的妹子,故作神秘地回答他“青春,就是一段时间”,然后我俩长时间的沉默。一个并不柔弱的暴力少年问了一个柔软的问题,一个假装深沉的文艺少年给了一个废话一般的答案,然后,高中生活就结束了。
我一直很排斥那种所谓明媚忧伤的青春话题,不都是过日子吗,青个什么春。那时我觉得人生大有可为,我们在大学会遇见不同的人,喜欢不同的姑娘,以后做着不同的工作,赚好多好多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好像电影里总有这么一种情节,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站在北京西站的广场上,豪情万丈地告诉自己,老子要在这儿出人头地。我当时的踌躇满志和电影里的乡下小子如出一辙,尽管我去的不是帝都,而是一个省内小城。少年人的豪情来的快,我们会为了一个电影热血沸腾,会为了一个姑娘辗转难眠,去得更快,魔兽和跑跑卡丁车就能把我们拉回到凉爽的网吧。
在那个最最漫长的暑假开始的时候,我的好友,一个猥琐的少年小J找到我,要和我一起在隔壁街坊的书店合办借书卡,总投资二十块人民币,我们一人十块,一本书一天租金五毛,一张卡一天最多可以借六本。由于高中每天的早起,使得我们在放假后仍然赖不住床,每天八九点就奔去书店,一个人挑三本,而后回家吃西瓜看小说。我不记得为什么二十块钱还需要合资,但我确信那种每天穿过斑驳的树荫去借书还书的感觉十分美好。
七月份的时候去新东方上了大学预科,我承认去上课那是无聊闹的,重复了个把月的上网打球看小说的日子后,大家都有点无聊了,不记得是谁说去上新东方吧,于是我们都去了。我们这群土鳖之前只是听说过新东方的大名,所以上课的时候还是满怀憧憬的,一个极其年轻的老师噼里啪啦的飚着英文,就和美国电影里一样,我知道那是我听过最流利的口语,老师还会讲段子,还会告诉我们哪个地区是什么口音,我一脸懵逼地只剩下崇拜。尽管事后我回想起来一个工科生的大学英语还需要去念预科这事儿有点诡异,却仍然期望自己的嘴里有朝一日也能迸出如此流利的英文。亚贸那一带吃得东西对当时的我们有点贵,我们中午只能吃起两块钱的千层饼,啃完饼子后,思聪偶尔会在教室外的走廊点起一根烟,用不太熟练的手指夹着烟,装得一手好逼。前两天去参加了他的婚礼,祝他幸福。好多年后的某一天,我和一个老外一起吹牛打屁谈笑风生,绞尽脑汁用一大段英语给他解释中国人是怎么踢假球的,钓鱼岛到底是谁的,那是我英语最好的时候了,我还是会幻想如果我能像那些老师一样牛逼,我面前的这些老外一定会向我投来崇敬的目光,顺便把合同款打得爽快一点。
八月的时候老爹带我去我要就读的大学搂了一眼,那时候留校的学生不少,我妈看见经常有抱在一起谈恋爱的,于是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这个学校风气不是很好,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别想些乱七八糟的”,我点头应是。后来我知道被我妈看到的谈恋爱的地方是计科系小池塘边的小亭子,我在后面的四年中有好多次的机会可以和不同的妹子去那里感受一下,却因为不想辜负一个离我很远的姑娘而不敢去招惹其他妹子。所以为了弥补遗憾,我和哥们儿偶尔会在校园里适合谈恋爱的地方坐下来抽抽烟,谈谈人生,惊走那一对对野鸳鸯。
漫长的暑假终于过去,老同学们各自去了各自的大学,新同学们在大学等着我们,然后四年匆匆而过,新同学们也变成了老同学,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到如今,越来越少的人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他们会问你在哪里上班,一个月多少钱;越来越少的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们会问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谈恋爱;越来越少的人会告诉我他有多爱那个女孩,他们会说那个女孩怎么怎么适合结婚;几乎不再有人问我什么是青春了,我们的青春,都他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