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华北平原一个普通的小村子里度过的。那个地方以产小枣出名,我们村子的周围,除了庄稼地,就是一行一行的枣树林。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又忙于生计,我们基本上就是大的带小的,在村子里野大的。这样的童年经历最大的获益是,可以让我不受约束的去探究周围的一切。
记忆初始,是夏天的光景。那个时候村子里还没有通电,吃过晚饭,跟着大人搬个小马扎去村口大槐树底下乘凉。大人们说着农事和日常,孩子们围着大树躲猫猫,笑着闹着,不小心撞到谁家的大人,被拍拍头或弹个脑崩儿。跑累了,躺到娘怀里,仰头看见深蓝的天空中繁星闪烁,很亮很亮的银河似乎在轻轻的流动。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忽然头顶一道亮光划过天际,大人们惊叫:“火狐狸!”感觉又害怕又神秘。长大了知道那叫彗星。
那时候的蔬菜水果真好吃。春天自己家园子里长的小青菜,早上就着露水揪几颗蘸酱吃;五月的杏子熟了,早熟的是大黄杏,酸酸甜甜特别适口,晚熟的是香白杏,熟透了掉下来,半透明的白似乎里面包着蜜汁,又香又面又甜;夏天里的丝瓜扁豆长了一茬又一茬,脆甜的西瓜粉沙的西红柿,不过最回味的是午后翻过墙偷吃邻居家刚刚长熟的小柿子和茄苞儿;秋天里最好吃的是玖宝桃,离核,如蜜般的汁液,每逢过集,娘都特别早的去买刚出摊儿的桃子,捡最好的拎回一提兜让我们美美的吃好几天。还有各种好吃的苹果,红元帅黄元帅国光,躺到苹果树下张嘴就能吃着;冬天里某个深夜,在外做活的父亲回来带了桔子,我们被叫起来吃,暖暖的被窝,冰爽的桔子,满屋的清香。
上了小学后,撒欢儿的领域更宽了。放了学把书包往家一扔,顺手从挂着的篮子里拿半块干粮,一边啃着一边往街上走。不一会儿就凑了一群小伙伴,捉迷藏、扔沙包、跳大绳、跳皮筋、抓嘎啦……捉迷藏能跑到人家老房子里、夹道里、牛棚里,简直没有去不到的地方。能从黄昏玩儿到天黑,直到爹娘们可着村子喊小名儿才肯回家吃饭。
对自然与田野有着天生的亲近。留意春寒料峭中的野菜初生,柳梢柔软;将田野中的桃花杏花以及各种野花摘回来插到罐头瓶中养着;麦收时节,蛙声阵阵,刚刚收割过的麦田,散发着浓浓的青稞气息;秋天里玉米和高梁长成青纱帐,和发小闺蜜在月色里散步,说着小小的女儿心事,晚风带着庄稼的气息轻轻拂过;黄昏的时候在枣林里“看枣”,相邻的小伙伴们集中在一起,地上挖个坑,下面放刚扒下的地瓜、鲜花生和脆枣,点着一把野草和树枝,上面烤玉米和毛豆。火苗里映着小伙伴们兴奋的脸庞,吃着半生不熟的食物也觉得很甜美,吃完一个个小脏手抹的脸上黑一道灰一道,互相指着哈哈大笑……
童年里那么多美好,都随着岁月远去了。
而今,似很难找回当初的感觉,再也找不到那时的蓝天白云、瓜甜果香。每次回老家,都想着到处走走,找找童年的回忆和气息,但走在村子里看到的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孩子们不认得我是谁了。偶尔遇到的叔伯大娘都已近古稀,大声的贴着耳朵与他们打招呼,看到他们脸上怯怯又熟悉的笑容。同辈人要么嫁到了外村要么出外打工,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份纯真与闲情。偶尔的,娘找回一些我小时候爱吃的食物,却似也不如小时候香甜。也想依着性子去田野里奔跑摘花,但毕竟与年龄违和,只能装做稳重。
我那童年的村庄,已随时光与世事变迁远去,远到,只能在梦里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