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一部电影,叫《82年生的金智英》。
电影没有炫丽的特效,没有精彩的打斗,讲的是一个名叫金智英的新手妈妈从抑郁的病态,在经过众人的帮助后,逐渐走出阴霾的平淡故事。
金是韩国大姓,智英是韩国女性最常见的名字,当它们组合在一起,就是平凡世界中的每一个普通女人。
82年生的金智英,今年37岁,有一个2周岁的可爱女儿,有上进体贴的丈夫,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觉得生活在战争中,且这场战争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部电影在韩国上映时,产生了男女评价两极分化的现象,女生平均给出了9.5分的高分,男生平均给出了2.5分的低分,甚至有极端的男性市民,上韩国政府青瓦台请愿,要求国家禁播这部电影。
电影中的金智英,是亚洲大多数女性的缩影,每个女生都能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一些影子,她反映的,是这个时代女性角色转变下自我意识的觉醒与追求。
在表达自我意识的过程中,金智英将自己套上了内心认为强大的女性形象的外壳,随着剧情的推进,通过4个女性形象的口说出了自己的内心。
第一次:心疼女儿的母亲
影片第一次展现金智英用别人的口吻说话,是在婆家过节的时候。
因为老公婚前说过节都要回家,结婚后,每逢过节金智英都要和老公一起来到婆家。
同以往在婆家过的每个节一样,老公、女儿跟公公婆婆共享天伦之乐,金智英就要在厨房洗洗涮涮、准备祭拜祖先的菜品、做尽各种家务。
拜过祖先后,老公悄悄挪到她身边,对她说:“行李已经打包好了,等你洗完碗我们就走。”
金智英那时是惊喜的,老公的这句话让她看到了解放压力的希望。
然而话音落下不久,希望就如泡沫般破灭——大姑子一家来了。
回娘家的女儿是客,作为儿媳,金智英要招待大姑子一家。
客厅里公公婆婆、大姑子一家和自己的老公女儿和乐融融,在厨房忙碌的金智英却像个佣人,被婆婆使唤去拿东西、炸油饼,招待大姑子。
脑子里一直绷着的弦终于“嘣”地一声断开,天不亮就起床,忙碌了一个上午,此刻还穿着围裙,站在洗碗台边的金智英停下了动作,她换了副神情,平静地看着坐在家人中间、轻松闲适的婆婆,高声道:
“亲家母,在节日里看到女儿开心是吧,我也想看自己的女儿。
既然你女儿来了,也该让我的女儿走了,还得照顾大姑子一家再走人,我家智英该多伤心啊!”
这是我的眼泪第一次忍不住的地方。
作为儿媳,她似乎不能拒绝来自婆婆的任何要求,也不懂得如何拒绝。她的内心可能不情愿,甚至觉得是不合理的,但她却没办法说。
反而出嫁的女儿回门,婆婆心疼她,来了什么都不让她做,还说“这里又不是婆家”。
潜台词就是:女儿是公主,儿媳是女仆。这任哪个做儿媳的听了不会心寒?
一个女人愿意嫁与一个男人,同他一起生育小孩、抚养老人,不是因为她没有选择,而是正因为爱护、尊重自己的丈夫,也爱护他的家庭,她才做出了这个可能会让她辛苦一生的选择。
东方国家自古以来要求的”孝道“传承让她无从拒绝,更无力反抗,走投无路的她投向了最坚实的怀抱——妈妈,在我们的记忆中,妈妈都是最强大、最无所不能的存在。
此刻的她就是一个心疼女儿金智英的母亲,躲进名为“妈妈”的壳中,希望能平等地与婆婆对话,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是她的第一次自救。
可惜事不遂人愿,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带给老公一家人的冲击是巨大的,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公公说:“雅英她妈,你在做什么?”(雅英是金智英女儿的名字)
老公知道金智英这是发病了,跟家人说了几句后,匆匆带着金智英离开去了娘家。
在娘家,金智英才踏踏实实地睡上了一觉。
第二次:曾追求过老公的社团学姐
影片中的第二次发病,是在金智英想去做兼职,被老公拒绝的时候。
在送完孩子去幼儿园回去的路上,金智英在一家面包店看到了招聘兼职的启事,这是一份只需要上午上班,平时也不会很累的工作。
她心动了。
晚上,金智英眼中闪着光,跟下班回来的老公说了这件事,却被老公以担心她的身体为由拒绝了。
她没说什么。半夜,老公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喝着啤酒。
问题是,金智英之前说自己喝不了酒。
后面谜团解开,在跟老公的对话中,她说自己是以前大学社团的一个学姐。
这个学姐在学校的时候跟金智英关系很好,更重要的是,学姐曾经追求过她的老公。
变身“社团学姐”的金智英对老公说:
“最近智英会很痛苦的,虽然断了奶,身体些许轻松了,可她却心急如焚,你跟她多说说:‘做得好、辛苦了、谢谢’吧!”
这是金智英的第二次自救,去做兼职是她在给自己的抑郁状态找一个出口,她的自我意识告诉自己:我不应该只是谁的妈妈、谁的妻子,我也曾经有过工作,我也曾经为自己而活。
但当出口被老公堵住后,心急如焚的她只能再一次套上了别人的外壳,以期求能跟丈夫平等地对话。
或许在她心里,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丈夫,为什么要生小孩。
自己当年也是同丈夫一样,一路努力读书考上大学,毕业后在职场打拼,却因为性别,遭遇了与丈夫截然不同的遭遇:能力再强,升职依然困难重重。
如果当初嫁给老公的是这个学姐,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她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假借学姐之口,向丈夫发出求救的信号。
第三次:心疼母亲的外祖母
金智英的第三次发病,是在她终于将再次进入职场,却被婆家强势阻拦的时候。
在上一次发病后,老公接收到了金智英的求救信号。
于是在兼职事件之后,当她很兴奋地跟他说自己找到工作,可以去上班的时候,他同意了。
为了照顾年幼的女儿,他主动提出申请一年育儿假在家照看小孩。
这个时候,金智英第一次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事情正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后,最大的拦路虎——婆婆出现了。
婆婆以自己的儿子前途正光明为由,不许金智英“毁了”儿子,并打电话给了金智英的母亲。
金智英母亲听到消息后,连夜赶到金智英身边,看到的是一个呆滞地缩在沙发上,毫无生气的女儿。
母亲的眼眶当时就红了,她奔到女儿身边,拥抱她,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要按时吃饭,照顾身体,让她安心去上班,孩子她来帮她带。
就在母亲要走的时候,金智英却在她身后出了声:
“美淑啊,别那样,想当年你正值青春年华,却为了照料哥哥们,在清溪川踩缝纫机,脸变得消瘦,每当你按时拿工资回来,妈都心如刀割。
孩子太乖了,你手被缝纫机弄成那样回来,妈别提有多心痛了。当时都没能好好抱抱你,也没能说句感谢。
美淑啊,智英她就算辛苦,也会自己看着办的,你把她培养得很坚强,对吧?”(美淑是金智英妈妈的名字)
这段是我哭得最凶的一段,心疼占了眼泪的大半。
哪怕自己已经深陷抑郁沼泽,金智英也不愿让为哥哥、为儿女奉献了半辈子的母亲将晚年奉献给自己。
当了母亲的女儿,是最能体会自己母亲的感受的。当金智英因为怀孕、生育很难重返职场时,她也从没想过要将养育孩子这个重担抛给母亲。
都说婆家帮忙养孩子是喜欢孩子,娘家帮忙养孩子却是因为心疼出嫁的女儿。金智英明白,所以她不舍得母亲再受苦,她该有自己幸福的晚年。
所以她向婆家求救、向丈夫求救,却不曾将自己的异常暴露在母亲面前。
同时她可能还在自责,因为自己不能做到家庭、职场兼顾,才会让丈夫需要请育儿假,这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这是自我意识觉醒过程中受到的一记重击。
她默默承受这一记记重击,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第四次:关心女婿的母亲
电影第四次展现金智英发病,是老公给她看她的发病视频,告诉她病情的时候。
当时老公在拍摄家庭vlog,无意间拍下了她用岳母的口吻跟自己说话,关心自己要吃饱穿暖的画面。
也是在这里,老公开始察觉到她的异常。
没看视频之前,老公曾经让她去看精神科医生,她却因为太贵,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肯花这”冤枉钱“去看医生。
随着金智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无奈之下,老公只能给她看了视频。
亲眼见到自己的异常情形后,金智英经历了从震惊到无言到痛哭最后平静的情绪波动,在平静下来之后,她问丈夫:“是不是配合治疗就可以好起来?”
她连崩溃都持续不到一分钟,便迅速回归平静,这般的坚强令人心疼。
更令人心疼的还在后面,她很庆幸地说:“还好雅英还小,她要是懂事了,一定会觉得我奇怪。”
然后她又对老公说:“你一定很辛苦吧。”
哪怕知道自己病情可能很严重,她在担忧的,却是害怕吓到孩子,担心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妈妈,更体谅丈夫的辛苦,尽管从某种意义而言,最辛苦的是她。
她却还在努力地扮演那个温柔体贴的好妈妈、好妻子。
在成为任何角色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
从小到大角色的转变,让金智英的自我意识一直处于待唤醒状态。
父亲的重男轻女,让她想成为一个能受到父亲关注的女儿;
职场上的性别歧视,让她想成为一个受上司重用的职场精英;
婆家的不平等对待,让她想成为一个婆婆眼中的完美儿媳;
婚后怀孕生子,让她想成为丈夫的好妻子、女儿的好妈妈。
一路走来,金智英都在努力想成为别人眼中应该成为的自己,而忘记了自己最初想成为作家的梦想,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也因此,原生家庭父亲的重男轻女倾向、职场上的性别歧视、婆家的不平等对待、怀孕生子带来的身心变化,都成为了她走向抑郁的催化剂。
令人稍感欣慰的是,金智英是幸运的,她有爱她、愿意全身心支持她的母亲,有同样爱她的丈夫,愿意用足够的耐心去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患病后的自尊心、照顾着她的感受,帮助她重新找回自己。
故事从金智英第四次发病后开始转折,在精神科医生的帮助下,她慢慢地与自己和解、与世界和解,随着春天的到来,她慢慢走进了内心世界的春天。
她终于知道:在成为任何角色之前,你首先得是你自己。
电影的最后一幕,金智英坐在电脑前专注地敲打着键盘,身后是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她写下了自己的故事:
”她出生于1982年4月1日,在首尔的一家妇产医院,身长50公分,体重2.9千克。她出生时,父亲是个公务员,母亲是个家庭主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