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敏宸一回到家就去了书房，他一连开了几个抽屉，都有些失望。一抬头，看到书柜上面一个相册。他伸手拿下来。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灰尘了。
潘敏宸抽一张手纸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尘，一页一页翻开看。那里面是他从小到大的照片，每一张都有备注时间。里面有和爸爸妈妈的合影，还有外婆家整齐的院落，当然，也有满满的记忆。
翻到中间，他小心抽出一张黑白照片，上面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姑娘咧着嘴笑，旁边还有一脸嫌弃的自己。那个时候，大概四五岁吧。
潘敏宸捏着照片，出神地看着，思绪一下子被拉到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外婆还住在乡下，自己的爸爸妈妈每天忙超市的生意，所以，他就理所当然的成了那个小山村的常住户。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就英俊（这点让他很是自傲），或许是因为家里有吃不完的糖果，他在那里非常具备号召力。
记得最清楚的是外婆家隔壁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丫头，一天到晚鼻涕在嘴唇上面，听到她吸溜鼻涕的声音就觉得特别想吐。唯一的优点是一双眼睛又大又黑亮，扑闪扑闪的。
小伙伴们中间他最嫌弃她，但是和她一起玩的时间最多。别的小伙伴分享完他的水果糖，小饼干啦，还有泡泡糖，酸梅粉等等好吃的之后，经不起诱惑又转到另一个阵营去了。只有她是自己忠实的小跟班。
记得那年秋天，自己突然心血来潮，想看看外婆家门前那棵挺拔的梧桐树，上面的果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便怂恿她爬上树去摘。她用袖子一擦鼻涕，就抱着树干蹭蹭蹭几下爬了上去。采到了桐勺（梧桐树的果子）。她说，“我扔下去，你接住。”“我接不住，别扔，会弄脏，掉到地下就不能吃了。”他说。
于是，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小丫头就一手拿着梧桐勺，一手抱着树干往下滑。
离地面一人高的时候，她一下子没有抱稳树干，掉了下来，还好是屁股先着地，不过头一歪碰到了旁边他们过家家用的一口铁锅的边，血一下子从她的额头冒了出来。
潘敏宸还清楚记得当时自己被吓坏了，他担心她死掉了，赶紧叫外婆过来。外婆过来时候，她已经把一把土擦在伤口上，脸上又是血又是土，又在傻笑，看上去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她说，没有事儿，每次摔跤爸爸都是抓一把土抹上去就好了。
外婆来不及责怪，赶紧把她抱进屋里，清洗伤口，抹上紫色的药水。等他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额头上有了一条淡淡的疤痕。
那个时候，小小的自己有了小小的担忧，已经很难看了，再加上一道伤疤，唉。
舅妈开玩笑说，以后她嫁不出自己得负责养她了。他的小嘴撇得老长，“才不要，丑死了。”后来，自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外公也去世了，外婆被爸爸妈妈接到城里，便很少去了。只是偶尔听外婆说，她的妈妈外出打工一去不回，她的爸爸便带着她也去了她妈妈打工的城市，希望用她留住她的妈妈。
至于后来她怎么样了，他没有问过，也没有人和他说过。
但是，他清楚的记得她的名字，桑果果。当桑果果第一次走进他的视线的时候，他第一个直觉便是一定是她。只是，他有些失望，十年的时间，她并没有变得更好看。而且，很显然，她没有认出自己来。
后来，一次次的考试，让他有些动摇了，或者，她们不过是恰巧同名同姓罢了。他不认为以她小时候的智商，可以轻易碾压自己。
潘敏宸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中的她额头上的伤疤还没有脱落，舅妈说要留下证据免得他以后抵赖，于是有了这张一个咧嘴笑，一个一脸不情愿的照片。
看来自己从小到大眼光都是没得说的。就知道那个丫头怎么样也长不成美女，所以才坚决拒绝舅妈的提议。
此果果难道就是彼果果吗？她的学习成绩让自己生出的疑窦，需要怎么样证实一下呢？总不能周一一上去就拨开她的刘海来个验明真身吧？那样会造成误会的，再说，嘉怡肯定也会介意的。为了这个丫头不是太不值得了吗？
正在他对着照片出神的时候，外婆进来了，“二毛，看啥呢？”一听到外婆叫他二毛，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自己都多大了，外婆还是叫他的小名。因为他有一个哥哥养到一岁上出天花夭折了，外婆说取个丑名字好带，所以，他在外婆家里的大名就是二毛，舅妈舅舅他们从来没有叫过他潘敏宸。他的小表弟小表妹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才改口叫他潘敏宸。只是大人在场的时候，调皮的小表妹还会“二毛二毛”叫他。
“照这张照片时候你才四岁半。”外婆从他手上拿过照片，“可惜了这个丫头啊，被她爸带着天南地北的跑，也不知道找到她妈了没有?”
“外婆，你以前不是说女大十八变吗？怎么有的人十年一点都没有变呢?”潘敏宸说。
“一点都没有变是因为那个人住到你心里了，人都是会变的。你心里老记着他从前的样子，他便是从前的样子了。”外婆说。
“怎么可能?”潘敏宸心里不以为然。
“你今天拿出来这张照片干啥？你看到果果了？”外婆问。
潘敏宸对外婆的记忆力佩服得五体投地，村里大大小小五百多号人，她能如数家珍。这些年虽然很少回去，但是左邻右舍谁家的红白喜事，外婆都不会落下。还让爸爸妈妈资助了好几个家庭贫困的孩子读书。
“谁是果果？我记不起了。”潘敏宸说，“找小学合影呢。”说着又假装翻开相册。外婆看了一会儿照片就去厨房做饭了。
等到外婆在叫开饭的时候，潘敏宸才警觉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他赶紧翻开手机，上面已经有了梁嘉怡发过来的一连串的问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