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陆道双，在这个世界里，他们称我为『播种者』。

『花园』诞生的第十三个年头，我们的家园，伴随那个树郁花香的夏日，再去不返。

那一天，紫电如蛛网蛇信般在穹宇肆意驰骋，一株绛红色盛放的花朵旋转着降下，向四处迸射出毁灭的红火。

灯灭了，田地废了，族人乱了，不顾一切从日本海1500米上的云层一跃而下，流落世间。

那一天，满目皆是咆哮的焰光，灰烬堆积在地上，深深地埋住了种子…

“道双，别管种子了！快跑啊！”

陆道奢，我的孪生兄弟，我们死去的父亲曾是一名老花匠，【花园】的主人。

他一脸焦黑，震耳的爆炸和哀嚎中，正张大了嘴对着我咆哮，见我恍惚不动，一把拽住了我跳下站立的黑云。

对流层的疾风刮得我脸颊生疼，我回过神来，凝望向来处。

那是一朵由红转紫的硕大菊花，横亘于天地之间，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这到底是…”我一脸惨然地看着这一切。

“光加电进入臭氧层会发生反应，那是『花园』第一天便经历过的灾难，播种的原罪。”同我一样，陆道奢在坠落过程中也始终注视着天际。

一行眼泪从道奢眼角滑下，滴落凡尘。

“光电菊。”

2.

我是光的阴影，我是夜的冰雾，我是居无定所的幽魂，愿与永恒的黑暗相生相融，却给人们带去光明。

谁...是谁...我睁不开眼睛...

『花园』毁了，明灯犹在，有种，就有人。但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播种者，但我希望你们不忘我们立足之本，始终成为世人光明的领路人。

今天开始，我们叫老司机。

老司机...

我腾地坐起，脸上挂满了冷汗，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之间，眼前灯火通明，表明这里离城市不远。

集中了精神，我低喝一声，手掌翻动之间，果真凭空变出了一个长方体金属物。

"法力还在。"我点了点头。

有一天法力，开一天车。

向四周望去，始终没有见到陆道奢的身影，应该是在坠落过程中分开了。凉风簌簌，久留无益，风高月圆，我望了望火光通明的远处，扭了扭脖子。该开车了。

毕竟，我是领路人。

这个城市睡了，乍一看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

而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我知道这个城市里有多少躁动不眠的灵魂，还要等着我去救赎。

我单手持诀，双腿如风车般来回，飞驰在寂静的街道上。

档位始终控制在老司机第三速度。

眼睛一亮，一家的窗帘半遮，从里透出幽幽的暗黄色灯光，神力未失的我，又嗅到空气中那股久违的味道。

青春的味道，目标锁定。

急刹。

手诀变化，会阴处暖流涌动间，一张U盘再一次出现在我的手掌之间。

一百米外传来窗户破碎的声音，我明白自己已经精准地掷中了目标。

"噢我的上帝啊！麻生希全集！"昏暗的房间里传来惊呼，那是一个黑暗中的孩子抓取到希望之光那一刻爆发的痛呼。

我欣然一笑，右手置胸口划了十字，随后在一个适合装逼的角度微微侧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愿麻生希赐予你这个美好的夜晚，孩子。"我默默祝愿道。

回了回头，来路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3.

没错，我是领路人，是司机。

我在黑夜中行动，翻家跃户，带去光明。

车，不能停。

夜幕下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时刻传出轻微的碎玻璃声，和随之而来一声舒畅的叹息，

没有了播种者，种子依然能洒遍天下，我微微一笑。

"砰！"

撞车了。

坚硬的水泥把我屁股磨得生疼，摸了摸发晕的后脑勺，还好，没流血。踉跄起身后，我仔细端详起这个迎面冲来的家伙，他一身黑色中山装，发亮的皮鞋在月光下折闪出冷冽的清光。

能把我撞到这个程度，想必他也突破了老司机第三速度。

棘手了。

"你是谁？"

"封神榜列第八，封甘静。把【源】交给我，自废右手，放你一条生路。"

我沉默着，缓缓咬破了右手的拇指，血溢了出来，我舔了舔，苦的。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再没有废话，单手托起，仿佛正在支起整片天地。黑夜倏地好似裂了一角，光芒透射而出，片刻后，一把螺旋状的长枪翩翩落到他的手上。

朗基努斯之枪，弑神之枪。

输了。

我决然一笑，气沉丹田后不阻其势，直直降入会阴，幻想天地间的精气正四处涌入，充盈一身。

片刻后，胯下金光灼眼，照亮天际。

"阿姆斯特朗喷气回旋式阿姆斯特朗加农炮，你是谁？"来人终于收起了那种蔑视，一脸阴沉。

我没有回答，瞬间退后一百步。

蓄力。

朗基努斯之枪撕破了黑夜，如激射而出的裂矢，带动着空气剧烈旋转。

"只是一介老司机而已。"我估算来枪，轻声地自言自语，那一炮已经呼之欲出。

一记手刀猛劈入我的颈后。

倒下的时候，朗基努斯之枪从我头上急掠而过。

我转过身体，一脸不甘地凝视着那熟悉的脸。

"陆道奢，为什么......"

意识模糊了...眼前的黑幕有如千斤，慢慢朝我压下...

"交给我了，兄弟......"

4.

"【源】藏在哪里？"

"你腚眼儿里。"我呸地一声吐出口血水，冷笑回答。

"领导，这事儿不好办，看来用硬的不行。"封甘静眉头紧皱，掩嘴对身旁的高大老者说道。

被唤作领导的老者也是一袭紧身黑衣，立领高过鼻子，眉宇隐隐蕴着一股锐气，胸口印着一个大红色的"戒"字。听闻后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久久凝视着我。

过了片刻，他终于悠悠开口。

"可笑，整个世界的【源】就在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手里，老花匠是不是被光电菊烧毁脑子了，这样倒也让我省了功夫。"

他喉间锯木般的声音让人不舒服，我冷哼一声。

"我来告诉你现在的处境，光电菊是我们投的，封神榜上的高手也正在尽数在消灭你们在人间的残余势力，从今以后千百年，地球上不会再有一颗种子，危害未成年人的身心，你们自诩为神，也不过尔尔。"

"你们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用意？”

他猛地扯下了领子，露出了一张狰狞恐怖的嘴，眼睛因愤怒挤满了血丝，气氛为之一凝。

"我们要让整个世界都他妈明白，阳痿没什么丢脸的！"

我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些同情他。

"带他过来！"

门被打开，一个人堆满笑容，朝老者施了个躬身礼后，慢慢走近了我。

陆道奢。

我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那是一种看渣滓的眼神。

"我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就被那把枪刺入了体内。你知道吗，我的兄弟，那是真的痛啊，好像密密麻麻的针尖绕着全身散了一整圈的步。痛啊，真的是弑神之枪，我失去了所有神力，现在是个废人了。"

"为什么你还要和他们对抗呢？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告诉他们【源】就在你的身上，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只要把知道的告诉他们，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仅仅成为凡人而已，我们就种花种草吧，找一个大花园...很小的代价，合算的买卖......"

老者笑了笑，又说:"对了，你的兄弟，现在是一名光荣的鉴黄师。"

鉴黄师。

我连一个厌恶的表情都再不想浪费在他的身上，痛苦地别过了头。

鉴黄师，是所有老司机的公敌。陆姓族人居然也有一朝会堕入鉴黄师的行列，我除了愤怒便只剩对祖宗无尽的羞愧。

"我们把总部所有在日内捕捉到的互联网数据统统传输给他，让他进行分级，你的兄弟的确很能干，一天就能鉴定一千部片子，方便我们的查封。"

一千部片子，假设一人一天一部，这个世界每天就有一千个孩子永远失去了他们的眼睛，思至此处，我的眼睛一酸，险些落泪。

"多亏了他，我们才知道【源】在你身上，真是少费了我们不少劲呢。"

我忽然笑了，笑容中有铺天盖地的狂气。

老司机，从来不随身携带种子。就如一个合格的老司机，从来不会让女朋友有机会知道自己有看片的习惯。

那天我早早察觉有人跟踪，便把【源】刻录进U盘，扔进了那个孩子的家里，他一定不知道，除了麻生希老师，还获取了一笔多大的财富。

你们，太嫩了。

5.

老司机死去了，持种的新司机还在燃烧。 ——《死海文书》 第三卷

囚禁室 第六天 凌晨差20分

时间差不多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昏暗的房间回荡起了我逐渐放大的笑声。

封甘静正打着瞌睡，一个激灵就被我吓醒，掏枪警戒。

"你他妈的有病是吧？"发现声音的源头来自我，他有些不满。

"有没有病都无关紧要了，已经结束了。"

"还差20分钟，一切就结束了。"

"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

大门一脚被老者踢开。

"谷玄...天空中出现了谷玄，陆道双，你竟敢把【源】交给凡人！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他的皱纹像蚯蚓一样扭动起来，须眉尽张，声音好似九天之外雷霆的怒火。

我微笑不语。

"凡人无法处理【源】承载的数据，天地亘古以来所有的片源会把他吞噬，为了容纳疯狂扩张的精神，他的肉体会受到神力强制生长！"

封甘静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老者眼里是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世界将要付出毁灭的代价，把这股力量转加给他的肉身！"

他抬头望向远空，一轮灼眼的白光刺破了黑暗。

"我们失败了。旧世界还有10分钟毁灭。"

"【新神】诞生了，【花园】将被重塑。"

6.

窗外雷云翻卷，年轻人的房间内，传来了骇人的嘶吼。

“呃啊！！” （嘻嘻）

顷刻间，整片天空猛地被撕开，一轮横跨天地的血红色漩涡盘旋在穹宇之下，黑紫色的暗潮不断翻涌堆叠，隐隐从里传来凄迷的哀叫声，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地面开始震颤，细碎的尘土仿佛在响应着神的召唤，伴随其他空气中的微粒一齐震颤而起，被漩涡吸引而去。

千里之外，一栋巨大的楼宇，正面是一个LED灯连成的巨大"戒"字。

楼顶，一汪暗黑深潭中，八十一朵光电菊齐齐陨落，枯萎坠地。

"罢了，都是命。"

绕着硕大方桌而坐的十二个老人一同将双手合十，在黑暗中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少年家门口 凌晨差五分】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面对眼前异象横生的小屋，老者缓缓开口。

"没有种子的世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亿万年来，生物生衍繁息，都不过在谋求希望而已，种子没了，还有希望吗？"

"那你也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已至此，老者只剩苦笑。

"老头，这是你问的第二遍了。"

又一阵白光从屋里爆闪而出，如有形体一般飘至天空，不断延展，仿佛一段绵长的极光覆盖在以小屋为圆心的大片区域，最终形成了一个纯洁的光环。

"破茧了。"

一双洁白的翅膀撑破屋顶，向着高空舒展而开，光芒灿烂。

"比起毁灭，这光景倒更像是创世..."封甘静痴了，呆呆地仰着头。

忽然感觉手上一轻。

枪呢？

一阵疾风经过。

面前的那个身影，左手拿着笔记本电脑，右手紧握朗基努斯之枪，向屋子狂奔而去。

"陆道奢，你想干什么！神变的中心是禁断之域，一旦踏入肉体和灵魂都会永远消失的！"我惊吼道。

长枪没根刺入了一只翅膀，余势不减，又直直贯穿另一只，稚嫩的肉翼抽搐了起来，淌着血被串连在一起。

"你到底在想什么？造神过程是不可逆的，快回来！你想永远消失在轮回里吗？！"兄弟的情谊此刻还是胜过了理智，我焦急地大喊。

他已经身处少年的身边，正艰难地倾着身体行进着，仿佛在抵御巨大的阻力。

朗基努斯之枪，弑神之枪。

他默默持诀，变幻出一个森白的骨状物体。唇齿翕动间，骨化作了一根线。

亚当的肋骨，联结所有生灵的灵魂。

七岁那年，父亲交给了他骨头，交给了我【源】。

我们本该成为老花匠，我洒种，他运输。

"你要..."我再抑制不下声音的颤抖。

他勉强一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7.

少年的瞳孔早已隐去，取代以森然可怖的眼白，他悬浮于半空，羽翼初断的他，嘴里正发出痛苦的低呼。

房间里忽然出现了无数赤身女性的幻影，那是古往今来致力于为人类传道的纯净的灵魂，无私的神祗们。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由亚当肋骨变幻出的连接线一端透体而入，另一端已稳稳插在笔记本电脑上。

幻影开始模糊不清。

触碰少年肩头的那一刻，陆道奢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溃烂，他皱紧了眉头，身体颤巍着却死不松手。

"糟了！如果他成功的话！"老者突然明白了什么。

"鉴黄师有[天网行动]的最高权力，可以在整个互联网畅行无阻！"

"他在用肋骨转移数据！他想把【源】扩散到整个互联网！"

老者激动地迈出双腿，却被封甘静死死拽住。后者指了指陆道奢，对老者坚定的摇了摇头。

陆道奢的身躯已经开始慢慢涣散，从手开始，仿佛蒸发一般，血肉化作了细密的碎片，逐渐消珥。

"领导，珍重，那是禁断之域，他已经完了。"

仿佛一股远古之力从少年体内源源不断喷薄而出，汹涌不绝。却在一瞬中化作变幻的闪光被收束进那根细长的连接线中，涌入陈旧的黑色笔记本电脑。

"原来真是行得通的啊..."陆道奢无视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灿然一笑。

"道奢..."我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向我望来。无奈地笑了笑。

"道双，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死心眼了..."

"我骗取他们的信任，得到了首席鉴黄师的职位，只要你肯交出【源】，我总能寻到机会偷过来，投放到整个互联网里...到时候我再拼死帮你逃走，这剧本才对了。"

那少年的瞳孔恢复了深黑色，跌落在了地上，茫然看着四周。

"你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正直，死板...你看，我就想的到更好的办法，大家都活得好好的，种子也没丢...就可惜一点，不能再和你种花种草了..."

"我知道，你很好，你没有丢了老司机的骨气。我不怪你，你不要自责。以后，我没完成的事，你来做。"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就连哭也哭不出来。

漩涡消失了，落雨声悉悉索索地在四周响起，那是沙石落地的声音。夜幕变淡，一缕晨光破晓而出。

他的周身沐浴在晨光下，我最后看到他最后扬起了双手，伸向蓝墨色的天空。

"种子...已经洒遍天下了。"他的余音在空气中回响。

屋内再次被拢入一片昏暗中，几点荧光漂浮追逐着，升到高处，消散。

老者沉默着，晃了晃肩膀示意封甘静松手，随后凝眸久久注视着我。

片刻后，他抽了抽嘴角，算作是笑了。

"输了。"

他转身就走，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了远处，晨光尚未触及的远方。

远远地，我仿佛听到一声叹息。

"老司机，还是厉害啊。"

完。

(没错，恶搞了一下E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