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苍老，鬓发斑白，睡意昏沉，在壁炉旁，火光闪耀的时候，你可否后悔这一生，岁月流逝中，你的选择，你的爱恨，悲欢离合？

01

他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如今已然六十岁。不止一个人好奇他的一生，旁敲侧击的打听，但是，最后都没有结果。现在，他总是在夕阳的余晖里，和村里的老爷爷下完棋，拿着自己的凳子，一点点的挪着，回家。

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家。

其实，他的一生，也简单，也波折，村里的老人偶尔会感叹一下，他本该有爱的人白头偕老，他本该不在这小乡村里，孤独终老。

他们点上几支旱烟，吸上一口，拿手擦了擦脸上的灰，或者说是岁月留下的沟壑，已经被灰尘填满，然后就会说，“小叔这个人，可惜了。”旁边听着的娃娃似懂非懂的点头，再问为什么的时候，多半换来一声叹息，有一天，有个老爷爷，喝了几口酒，絮絮叨叨的，说了小叔的一生，听众从几个小娃娃，变得越来越多，如同冬天烤火的时候，围着柴堆，而那个讲故事的老人，就是冬天里的那一把火。

02

他叫白桦林，这个被许多人遗忘的名字，曾经在当地很有名。

他是父母六个女儿之后，盼来的儿子。

他从小生活在福窝里，父母和姐姐们的宠爱，让他的脸上从没有过悲伤的表情。

他很聪明，从小就功课门门第一，连第二，都没有过，他顺风顺水，一路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他依然是级段第一名。

高中时光，年少慕艾，他也恋爱了，姑娘很美，名字也一样美，元暮雨。他们两个的爱情却被老师支持，因为他们不曾影响过成绩，老师都拿他们两个来教育那些早恋的孩子，“如果能像白桦林和元暮雨一样，就准你们谈恋爱。”

这句话，浇灭了很多初恋。

03

他经常从家里带一些好吃的给她，因为他的六个姐姐有的已经出嫁，没有出嫁的也已经有了一份好工作，所有的爱，都会留一份给他。她也会给他准备一些自己折的纸鹤，彩色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别样的光彩。

他们相约在操场的白杨树下散步，完成作业以后，凉风习习，牵着手的两个人，看着跑步的同学，偶尔会相视一笑，他们相约，以后要考同一所大学，待到大学毕业，就可以一纸婚约，相守白头。

高三上学期，学校传出来一个新闻，有一个女生怀孕了，她的男朋友就在本校，父母接受不了老师默认学生谈恋爱，把学校告了，后来，学校赔了不少钱，那个女生，听说打了胎，辍学打工去了，那个男生因为这件事情，进了监狱，学校也开始严令学生们不许谈恋爱。

他的父亲也听说了他有一个女朋友，就来学校警告他，他说，“我不会影响学习，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父亲听完放心了，他一直相信儿子。

可是，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没有再找到，他就这样没了父亲。

04

母亲哭死过去，抢救过来之后，就不再出门去挣钱，就在家里等着他六个姐姐的接济，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考上大学，学习法律，要让那些犯了法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的确做到了，考上了本省最好的大学的法学专业，而元暮雨考的大学，在他大学的隔壁，录取通知书收到后，白桦林带着元暮雨回了家，“妈，姐，这是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他妈的声音很刺耳，“要不是因为她，你爸也不会去世，这个狐狸精，你居然还跟她在一起，你个不孝子。”

“妈，你怎么说话呢？跟暮雨有什么关系？”他很是不高兴，“我以后是要跟暮雨在一起的，妈你不能不同意，我非她不娶。”

说完，他拉着元暮雨离开，姐姐们都没有拦，因为此事的确和人家姑娘没有一点关系。

后来，他的录取通知书被他妈撕了，说是不让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上学，就这样，他的大学梦，毁在了自己母亲手里，没有录取通知书的学生，没有学校会收。

05

他就这样，大学肄业了。

后来，他妈说让他去复读，自己在学校旁边租了一个房子，陪读，每天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比如他吃饭的时候跟几个女生说话，他妈就会去把人家女生说一顿，后来，他的高四没有读完，在他妈妈第N次把人家女生骂哭的时候，他被学校勒令退学了。

回到家后，他不吃不喝不说话，就那样坐着，撕报纸，然后拼成一块，一直一直的，持续了一周，然后，陷入昏迷。

这下吓坏了他妈妈，找来了医生把他救醒，醒来之后的他，谁也不认识了，只记得“暮雨”。

元暮雨大一暑假，来看他，他一下子就从竹席起来，直愣愣的看着她，“暮雨，暮雨，我好想你。”元暮雨哭的稀里哗啦，说是要带他走，他妈妈不同意，“都是因为你，我儿子才变成这样，你这个丧门星，你给我滚。”

元暮雨走了。

06

他开始间歇性的犯神经病了，犯病的时候谁都骂，好的时候，会出去打工，但是因为他的病，很快被辞退。成年后，他也相亲过，只是每次他妈妈总是嫌人家姑娘长得太好看，会败家，长得丑，会影响后代。或者是，还要彩礼？当我家是什么？这样的绝对不能要。

后来，他就单了下来，他也有一个看的上的，村里人都说，那个姑娘有一点元暮雨的影子，可惜，那不是元暮雨，人家自然不喜欢那样苛刻的婆婆。

他的母亲却很高兴，因为儿子现在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不会有个人来管，自然，她也不必受气。八十岁的时候，老人去世了，只余下了白桦林一个人，这一年，他四十岁。

姐姐们偶尔会给他钱花，但是杯水车薪，他只下棋，一天吃饭与否，全看心情，左邻右舍有叫他去吃饭的，他有时候会去，有时候会笑呵呵的拒绝，然后给人家道谢。

慢慢的他也老了，知道他的事情的人，大多都不在了，许多人只以为他是一个街上流浪的单身汉，一身脏臭，简直避之不及。

上一年，有人看见他在河边踱步，拿着一张照片，后来，他被人打捞出来，被水浸湿的照片背面是他的钢笔字，模糊地写着“白桦林中风也苦，渴望阳光温身心。多少年来离别恨，灯花点点思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