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的命运,往往是生前无人问津,死后声名远播。
记得早几年,我特别喜欢家境穷愁潦倒,遭遇十分惨淡的作家。雷蒙德·卡佛,我喜欢他总是不揭示故事结局;曹雪芹,用生命书写自身经历;卡夫卡,一个踽踽独行的甲虫,一个枯瘦如柴的饥饿艺术家。因此有人说,作家的信写给世界,但永远也没有收到过回信。
这也许是悲凉的,但也是事实。
我记得第一次知道路遥,是听说他为了完成《平凡的世界》呕心沥血,刚过不惑之年就溘然离世。那时人们幡然醒悟: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作家呀!后来是国学大师季羡林去世,大家开始买他的《牛棚杂忆》,开始了解他在北大讲学的经历,开始知道他对印度文化也很有研究;当史铁生去世的时候,身边的人突然问我:“他是不是那个写高中课文《我与地坛》的作家?还双腿瘫痪?”我点点头。不错,很多作家只有在离开后才被人们想起。
现在陈忠实也走了,他的《白鹿原》也许又该大卖了。也许很多人开始知道,电影《白鹿原》原是根据今天这个默默无闻去世的作家的小说改编成的,或许会有更多人觉得看一看原著还是不错的。
以前有很多人抱怨中国没有好作家,看人家日本有村上春树,一部《挪威的森林》迷失了万千读者,随即莫言便得了诺贝尔奖,他的“丰乳肥臀”立刻变成时髦的成语;看人家美国的阿西莫夫,每个科幻故事都有宏大的构架,随即中国的小城镇上的刘慈欣就斩获雨果奖,让多少“知名大作家”汗颜。前不久曹文轩又在国际上获得了安徒生奖,《草房子》也快要成为父母必为儿女珍藏的童话书了。一个个中国作家被外国人认同,其实汗颜的更应该是我们读者。世界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同样,中国不是缺少好作家,而是缺少发现好作家的读者。读者就是作家生长的土壤,想一想白鹿原上一望无垠的金黄麦田就知道了。
今天早上,当陈忠实去世的新闻一石激起的时候,很多人又出来哀悼惋惜,斯人已逝,即使生前是冤家对头也不再斤斤计较,溢美之词层出不穷。文艺青年借着噱头迎风而上,回忆起他性格的忠厚朴实,评价着《白鹿原》的种种好处,我们把作家残存在世间的最后一点价值也消费了。诚然,也许我也有消费死人的嫌疑,在这一点上,我是有罪的。只希望事情过去之后,我们的赎罪从认真对待他人,对待他人的创作开始。
作家可以是不值钱的,但阅读也不该是功利性的。只要常怀一颗真诚和敬畏之心,读他人的书,读这个世界的知识,也是对自己的一番阅读,不要让那只白鹿渐行渐远,让我们的人间缺少忠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