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称之为影片。
芒康一个叫杨培的老人,他哥哥去世了。他哥哥一生想去拉萨朝圣,却带着遗憾离开。杨培老人不愿意也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于是提出想去朝圣。家人一直赞成。同村一对年轻夫妻,即将迎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这个孩子将和冈仁波齐神山同属相,请求一起去朝圣。酗酒的屠夫因为觉得自己杀了太多牛,想要获得救赎,也请求去朝圣。一家人因为前一年造房子发生意外,造成两人死亡,要为他们求得幸福安康,所以也请求加入朝圣队伍。
接下来,影片记录了 他们一路磕长头去拉萨的过程。
有几个情节很有意思。
第一个是,他们在路上碰到一个大叔,指点他们磕头的动作不标准,并告诉他们,不仅要为自己,也要以“虔诚的心,希望众生平安幸福”。
至此,朝圣之路的性质变了,从小乘的境界进入了大乘,或者说由下士道、中士道进入到上士道的修行。
佛教,或者说一切宗教,都以“生死”为讨论的起点。佛教的起始逻辑,或者说前提假设,是“六道轮回”,是一种前世、今生、来世循环的三世轮回生命观。要亲近佛教、修行佛教,起点就是要认可这个生命观。
认可“生命轮回”的理论之后,就会有两种选择:不想跳出轮回、想要跳出轮回。面对不想跳出轮回的,佛教教导他们行五戒十善,可以不入恶道,修行的是天人乘,也就是下士道。而想跳出轮回的,又可以分成两种:只想自己跳出轮回的、想要让所有人跳出轮回的。前者,佛教教导他们修行小乘佛法,就是中士道。后者,希望众生得涅槃,就是发菩提心,金刚经说“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佛教教导他们修行大乘,也就是上士道。
所以说,路遇的大叔使得这次朝圣的意义和价值扩大了,从中士道甚至是下士道进入到了上士道修行:不仅仅为自己、亲人祈求平安幸福,而是要为所有众生磕长头、求平安。
佛教修行,大约就是一种形而上的反抗:对命运的反抗,对这个无常虚幻的世界的反抗,对生死轮回的反抗。
朝圣之旅给出的回答是:最重要的是心。
什么心?希望众生平安幸福的心,菩提心,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怎么来体现这颗心?
磕长头。
标准地、头手脚身一致地、心体意念统一地,磕长头,一步一步,一个一个,磕长头。
道路在身上。
不然你说你修心,你说磕头是愚昧,是迷信,是无谓。我不知道你的心怎么会修成这么傲慢这么知见障。修心修心说破了天,也不如拖拉机坏了拉着车厢前进几步停好然后回头,一头一头磕过去。修行,行动比修心更重要。
释迦摩尼不就是要了一辈子饭么?《金刚经》开头就说:
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到了吃饭的时候了,释迦摩尼进城去讨饭,挨家挨户讨——不做区别选择,不能有爱憎,而是一家一家挨次地讨。讨完饭,不能当街吃,还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吃完饭,收拾好,洗脚,坐好。这一套,不能乱的。你说这是繁文缛节,是形式,还是修行?
影片的最后,一行人到了圣山冈仁波齐朝拜,杨培老人过世了。处理完他的身后事,影片就结束了。
所以我说,这是一个关于生死的影片。
了悟生死,懂得如何面对死亡,是唯一的修行。
所以我说,看电影前需要预修一本书:《西藏生死书》。不明白藏人对生死的观念和态度,不了解藏传佛教对死亡的开示和修行,是不可能真正懂得电影无休无止的磕长头的,只能看到虔诚、虔诚、虔诚,信仰、信仰、信仰。而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虔诚、这么信仰,于是就会得出一个“迷信”的结论。
对于死亡的不同认知,衍生了对于生命价值的不同认知,对于生命价值的不同认知,塑造了完全不同的人。
那年在塔尔寺,看到一个小姑娘,把一颗目测价值数十万的天珠,随手就扔在了释迦摩尼像前,顶礼膜拜之后转身走掉。
你觉得,她是不是傻?
影片中有一首歌,有一句歌词是:“命运好的做了喇嘛,我的命不好所以去了远方。”
你觉得,歌词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