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痴不苦

王宝钏和薛平贵
大年初二去看望姥姥,打开电视找台,正巧有一个台正在播《薛平贵和王宝钏》,这个故事姥姥看过好几次,也特别喜欢看。


故事讲的是一个相国三千金王宝钏爱上一个穷小子薛平贵。为了嫁给薛平贵,王宝钏与父亲三击掌断绝关系,离开衣食无忧的相府,从此住进破旧不堪的寒窑,因为夫君去参战而过着饥寒交迫的苦日子。而十八年间,薛平贵到了西凉,被西凉公主代战看上,成了西凉驸马,后来成了西凉国王。期间,薛平贵虽然回来找过王宝钏,但听说对方已改嫁就再没寻过。在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后,薛平贵终于得知结发妻子还在苦等他回去,两人终于相聚。

历史上其实并没有薛平贵此人,只不过是从唐朝将领薛仁贵为原型杜撰而来,在民间流传已久。然而这个民间故事结局和电视里演的并不一样,民间流传的结局是王宝钏在做了18天的皇后之后就因常年体弱离世了,所以被称为吃了18年的苦享了18天的福的皇后。看似圆满却是十分悲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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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姥姥如数家珍,听着姥姥讲完故事后,我突然对薛平贵感到愤愤。想来十八年多找一下多打听一下,也不至于让王宝钏如此辛苦。王宝钏也是,等了三年五载也就罢了,可是却如此苦等那么久。结果姥姥说了一句话,我便沉默了。

她说,“人痴不苦。”

是啊,人一旦痴情起来,即使身处困境也是不会感到日子有多么苦楚。

我一开始愤愤然是因为觉得为什么要塑造这般苦命的女子,为什么世代都在宣扬这种自我牺牲,以求得百世流芳。然而,如若你身边也有如此痴情之人,如果你也是这般,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坚决,你定会知道那份生离的痛楚远比痴守的酸楚要重的多。

王宝钏之所以愿意苦守寒窑十八年,是因为她看到薛平贵在寻她时留下的断袍而坚信薛平贵并没有死,是因为他们曾情投意合朝夕相处而坚信薛平贵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一定会回来找她。只不过是因为阴差阳错因为音讯传达不如今日般便利才错过那么多年。所以她即使衣衫褴褛靠挖着野菜充饥也不觉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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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是所有的痴都是这般满怀期待与希望,有些痴便很是苦楚,而这样的痴不要也罢。

痴而怨则苦。

古诗词中多的是思夫词,古时女子因为丈夫考取功名、外出参军或者经商,常年不在家,书信杳杳,时常得不到消息,于是行也思君,卧也思君,或是独上西楼,或是独泛兰舟,凭高远眺,观花望影,只盼得早日见到夫君的身影。印象最深的两首思夫词,一个是“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默默水悠悠。肠断白苹洲。”一个是“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不论是站在江畔翘首以盼看船影还是魂牵梦萦处想着夫君的模样,那份痴等总会让人心生寂寥与惆怅。相思易生寂寥,但如果因此而怨恨,怨恨对方的无情冷漠,而不住地后悔,就会觉得特别辛苦,伤人伤己。

转到如今,我听过有人千里迢迢去见心上人,有时候还会见不得,却因为仰望同一片天空,走过相同的路,而心满意足。当然我也听过那样的故事,暗恋一人多年却不曾表明,突然表白之后被拒绝,就开始心生怨恨,说枉费自己倾心多年,误了青春,从此如仇敌般形同陌路。或者感觉自己付出很多,而对方却忽冷忽热,最后由爱生恨。而如果一直心生怨念,到最后想起这段往事,就都是痛苦,却忘记了那些等待与爱慕的日子里也是有甜蜜和温馨,一切只不过是两个人无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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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关系中,最伤人的莫过“期待”,总期待自己付出后对方如何如何,如果这份期待再太过或者总让对方猜而不透,期待者便很容易感到不快而生出忧怨,可一旦如此,便会觉得这段关系十分辛苦。

这个社会已经教会我们,什么都是交易,我付出什么你也要付出与此相等的东西,一旦一方觉得不对等,便会失望、放弃。人与人之间相处,的确是需要符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整体平衡,不过比这更让人轻松的爱则是没有杂念的,是不求回报的,不是去为了索取的,是付出时不觉得自己在付出,更不觉得辛苦。当然这种境界很少有人达到,但少一点期待少一些索求少一些埋怨,那份痴便可以只是甜蜜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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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痴而疑则苦。最容易让彼此心生罅隙的,莫过于怀疑对方。总是疑神疑鬼,不仅对方受不了,自己也会因为这份焦虑而倍感辛苦。

还有的便是,痴而无望则苦。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付出一片痴心。王宝钏之所以愿意苦守寒窑,是因为彼此深爱更是因为薛平贵是有情有义的大丈夫。春晚一个小品《真情永驻》讲一个妻子可能无法生育担心影响丈夫家的香火而隐瞒真相与其离婚,最后被丈夫追回宁要老婆不要孩子的故事。其实现实中多的是这种情况,很多妻子也会因为爱着对方甘心离开。但这个小品被一些人诟病,说戳到自己痛处,说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抛弃。如果对方是这样的负心汉,是连承诺都不敢许的人,是没有那份担当的人,若不慎付出痴心,即使酒入愁肠化为相思泪,到头来只能倍感凄苦,能做的,就是快刀斩乱麻,断了这份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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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传递如此便捷的今天,再不怕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纵使天涯也可咫尺,痴心片刻即达。人痴不苦,如若苦,一定是有了太多期待太多忧怨太多怀疑,或者痴心付错了人。

痴而不怨,痴而不疑,痴而不悔,痴而不失自我,痴而乐在其中,是为真痴,否则便可能只是执念。

最喜欢的日剧《东京爱情故事》里有一个我印象深刻的场景,一次莉香约丸子去一家餐厅,结果丸子因为没有看到便签条而错过时间,莉香则一直等他直到餐厅打烊,打烊后即使天下起雨来,她还是在餐厅外撑着伞继续等。等的时候,她没有一丝焦急和生气,而是自个打着伞垫着脚哼着歌,丸子出现时她依然开心地迎上去。苦吗?我想也是苦的,可人一旦傻痴起来,走过再多的黑暗,只要对方给你一个温暖的微笑与拥抱,那苦楚中便可开出一朵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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