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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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你问吗,我的故乡?

  唔,我的故乡,

  没有冻死人的冬天,

  没有恶热的火焰;

  只有清冽的泉水,

  暖和的太阳;

  山高不怕人,

  林密无毒烟……

  …………

  我的思乡情绪便是在这首《福建三唱》中豁然漫延开来的。

  这般抒情的文字似是我未曾涉过的水,从我的唇齿间缓缓溢出,流进我身体里最隐秘的荒部,划水成湖,漾起涟漪阵阵,溅起水花朵朵。

  或许,人本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总得在失去某些东西后,才知道它的弥足珍贵。耳鬓厮磨的恋人,相处久了,也会腻烦。或许,只有等到某一天,一人流于天涯、一人浪于海角,才会思之若狂、念之如荒。

  我对故乡,大概也是如此吧!

  未离开她之前,我抬头便可望见她的眼、伸手便可触到她的脸,抵足而眠、如漆似胶,有说不完的现世安稳、道不尽的岁月静好。那个时候,我总不能太深刻地理解许多古诗词中荡涤的乡愁。我总无法设想徐再思“一声梧桐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是哪般景象;也无法得知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何等情怀;更不懂李白“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是怎等愁肠寸断。

  但我毕竟还是个任性的孩子,终究还是告别了那年的夏花浪漫,背起书包,拉上行李箱,踏上了异地的求学之路,略过了故乡的姹紫嫣红。

  后来,我总算明白,离了故乡,物同地非,不必说一声梧桐、一点芭蕉,其实所见的,都是故乡,所闻的,都是乡愁。

  所幸的是,漳州这座小城以她独有的热情拥抱了我,让我并不至于在他乡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也许正是因为这异乡情怀,细数时光,一年来,我总在寻找故乡。古楼旁、大街小巷,迎着阳光,伴着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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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小长假,去了云水谣。本只是想看看古楼,体验体验别样的风土人情,却不曾想,地如其名,在云水交接处,我与故乡就这样重逢。

  那本是一排古树,枝繁叶茂,大枝干上面长着很多满覆绿意的小枝干,小枝干上面又连着很多更小的枝干,数不清已是几代同堂,并且那枝、那叶都似乎还有不断繁衍的趋势,正在积极地往外生长。不得不说,树能有如此绵长的血脉,确是令人羡慕的。

  我知道,几十株古树,没有一棵叫梧桐,但我却,恰恰就想起了故乡的几株梧桐树。

  这梧桐本是栖息在我老家的院子里的,不过听父亲说,它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归我家所有的,只是恰巧祖父扩建房子之时,不忍屠杀当时就已长势极好的生命,所以也就顺便建了一个院子,给了它们一个栖息之地。后来,眼看着偌大的院子只有几株梧桐,空荡荡的,不免显得寂寞,所以又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其中不乏有玫瑰、月季、夹竹桃等娇气的“小公主”,也不乏有百里香、香叶天竺葵、旱金莲、松果菊等没有公主病的小家碧玉。那时的院子是极其热闹的,晨曦缕缕下、脉脉黄昏后,都总是能听见花呀树呀的欢声笑语。只是如今,几年未见,院子里的寂寞恐怕是比我长的还要高了吧。

  据说,梧桐具有极丰富的文化内涵。也许是由于它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和家族遗传的高大挺拔的身姿,梧桐得以成为树木中的佼佼者,自古就被看中。而且不但被看重,还经常把它与凤凰联系在一起。凤凰是鸟中之王,而据说凤凰是最乐于栖在梧桐之上的。在我国的《诗经》中就有关于梧桐的记载。在大雅部分的《卷阿》里,就这样写到: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该诗说的是梧桐生长的茂盛,引得凤凰啼鸣。菶菶萋萋,即梧桐的丰茂;雍雍喈喈,是凤鸣之声。此外,在庄子的《秋水篇》里,也说到梧桐。在说到庄子见惠子时说:“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在此篇里,也把梧桐和凤凰联系在一起,这里的“鹓雏“就是凤凰的一种。他说凤凰从南海飞到北海,只有遇见梧桐才降落到上面,由此也可见梧桐的高贵。

  大概是由于古人常把梧桐和凤凰联系在一起,所以今人常说:“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因此在以前的殷实之家,常在院子里栽种梧桐,不但因为梧桐有气势,而且因为梧桐是祥瑞的象征。我想,大概祖父想留下的也不仅仅是几株梧桐,更多的应该是对未来的希望!

  “童子打桐子,桐子落童子乐”。这梧桐确是带给了我许多欢乐,除了打“桐子”,更多的其实是吃“桐子“,其实是吃梧桐子,真正的桐子是吃不了的,只能用来榨油。

  很多人都以为梧桐的果实和桐子就是一回事儿,但其实两者区别还是很大的。

  首先,从家族来看,桐子和梧桐子是来自不同家庭的,桐子的母亲是山桐子,俗名桐子树,又叫毛桐、臭樟木、大马桑叶,为多年生阔叶落叶乔木,高约5米。而梧桐子的母亲梧桐,是一种落叶乔木,高度可达15-20米,是桐子树的好几倍;其次,从体型来看,桐子大概和橘子差不多,而对于梧桐子,李时珍曾说:“梧桐处处有之。树似桐而皮青不皵,其木无节直生,理细而性紧。叶似桐而稍小,光滑有尖。其花细蕊,坠下如醭。其荚长三寸许,五片合成,老则裂开如箕,谓之藁鄂。其子缀于藁鄂上,多者五六,少或二三。子大如胡椒,其皮皱。”由此便可见梧桐子的小巧别致了;再次,从实用价值来看,桐子多用于榨油,具有较大的经济价值,而梧桐子具有顺气和胃、健脾消食、止血的功效,药用价值较高,可做成梧桐子丸计量服用。

  但我家的梧桐子是很少入药的,它们一般只有两个去处,一个是被顽童们击落在地,从此成为游子;另一个是成为闲时的佳肴,以满足我们的口舌之乐。

  犹记得,每到秋末冬初,祖母便会将成熟的梧桐子一颗一颗地收集起来,在清水里淘洗干净,等到晾干后放点盐用油炒着吃,脆脆的,味道和豌豆很像。这便是我那个时候觉得最美味的零食了。

  现在,时隔多年,祖母虽早已离我而去,但梧桐子的味道却始终在唇齿萦绕。

  当然,梧桐除了让我的舌头得到了极大满足外,也并没有亏待我的眼睛。

  记忆中,数不清的春夏秋冬,梧桐都在我面前浓妆淡抹,虽不能说有什么千姿百态(毕竟梧桐的志向并不在此),倒也显出了种种容貌。

  丰子恺先生在他的名篇《梧桐树》中提到:植物的生叶,也有种种技巧。有的新陈代谢,瞒过了人的眼睛而在暗中偷换青黄。有的微乎其微,渐乎其渐,使人不觉察其由秃枝变成绿叶。只有梧桐树的生叶,技巧最为拙劣,但态度最为坦白。

  确实,我觉得用“拙劣”一词来形容梧桐的吐叶是最为恰当的。梧桐吐叶,是没有什么惊喜而言的。因为它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在事先发出信号。比如,如果你看见原来的秃枝头上起了一些小包,那么,最近两天可见梧桐初乳准不会出错。毕竟,梧桐是不屑于骗人的。

但是梧桐的落叶,却是在“惊喜”中荡漾着悲哀的。

  梧桐的叶子很大,在植物当中除了芭蕉之外,恐怕再无敌手。每到夏天,绿叶成荫,叶片长的密密层层,团扇似的的大叶子就那样错落地一片叠着一片,一眼望去,似乎不留一丝缝隙,倒像了一座青山,而非几棵绿树。又加上梧桐本就长得高大,这一看去仿佛真的已经遮天蔽日。阳光一滴一滴渗下来,完全被这浩大的气势所折服。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绿色过于盛大,所以叶落之时,也显得特别悲哀。

  试想,本是如此厚重的几堆大绿,本已看了整整的一个夏季,突然某一天,秋风一过,绿意一点儿一点儿地离开枝头,最后,只余几张焦黄在空中似落不落,仿佛有着丰满水润脸蛋的少女,突然就老了,皱纹满布。再过几天,秋雨一过,枯黄也顷刻化为乌有,只剩几根空落落的枝条,像是回复了春初的面目,连曾经的一丝繁茂都找不着。

  有时,也约三、五老乡一起,去寻找故乡的味道。

  我们走街串巷,记不清进了多少川菜馆,吃了多少川渝小吃,却好像还是没有找到久违的味道。酸辣粉总是不酸不辣,抄手好像和蒸饺的味道一样,看起来红红的小面似乎也只是虚有其表。有一次实在是受不了,拿起旁边的小罐狠狠地加了几勺辣椒,白白的面条瞬间有了气色,鼓起勇气尝了尝,有点儿失望,因为满满的都只有辣,而无丝毫麻辣。不过而后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在这座小城,我是从未见过花椒这类东西的。

  遇到火锅时,我们都以为是火锅底料配的不对,才没有透彻心扉的麻辣之味,但结果往往是厨师与我同乡,底料也和我在家用的并无两样。

  我又觉得可能是气候原因,是不是只有在川渝之地的寒冬,才能吃出火锅的精髓呢?将装有特制骨头汤的鸳鸯锅放置在窗边的圆桌上,待锅内开始冒泡时,将事先已经进过油锅的底料一股脑儿地放进锅的一边,拿勺子搅拌均匀,让红油在汤中缓缓散开,便成了红汤,另一边则是清汤。这个时候,为了防止麻辣之味在房中久聚不散,呛得人喷嚏连连,往往会把铝合金窗拉开一条小缝,把屋子里的空气换一换,让人不至于被有冲锋之势的麻辣“吃”掉。

  有趣的事情往往也在这时发生。我们往往会看见在窗外冷空气的逼迫之下,热气汹涌地朝一个方向散去,如溃退的大部队,兵败如山倒。过些时候,热气单薄了,就会改变方向独自前进,没精打采,散兵游勇一般,慌不择路。

  等到游勇们都差不多回归之后,便可开始丢菜进去了,毛肚、鸭肠、老肉片、黄喉、血旺、香菜肉丸、脑花等都可扔进去绕几圈。毛肚卷起来就好了,鸭肠打圈就算熟了。至于素菜,冬天豌豆尖就好,夏天空心菜就特棒了。大多数食材都是烫的时间越短,越脆,越新鲜。

  只有两季的南方小城,连冬天也来得格外短暂,还没来得及窥见其全貌,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冷的余味都不曾留下。所幸,无论冬夏,这里火锅都仍可热气袅袅。我想,下一次,一定会有故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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