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百年 第十三章

  黑沉沉的夜,月亮被乌云遮盖的严严实实,让人有一种郁闷压抑的感觉。队伍行进在奉天通往辽东山区的公路上。刘剑边走边想,看情形还是开往北溪茧场方向。

  这是一次极为秘密、突然的军事行动。前些日子日伪军频频调动,他把这个情报送给了地下党,想必杨靖宇将军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日伪军要有大的军事行动,但具体的行动方案却不得而知。从刘剑当上副官起,每次军事行动的战前会议他都参加了,可这次作战会议的情况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而且临行前他和肖玉仙话都没说完,赵本梁就立刻让刘剑跟他出发上前线。他记掛着哥哥得欣还在监狱里,他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嫂嫂和二个姪女的日子怎么过呢?还有眼下的军事行动是一次多大规模的行动,战略目标和意图是什么,他一无所知。可以肯定的是,这次军事行动比以往任何一次的行动规模都大,这里边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是什么他无法得知。还有一个不寻常的情况:以往行动中赵本梁每次都要带上他的少夫人肖玉仙,这次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就走了,更显得这次行动的不同寻常。

  刘剑发觉蒙在鼓里的不光他自己,所有人都不知道队伍要开到哪里要干什么。实际上知道这次战略行动计划的人一共不超过五个人,除了赵本梁还有驻奉天日军最高指挥官三木中将,赵本梁的日军顾问信诚大佐,奉天特务机关长大岛还有伪满陆军部长张景恵。这次行动策划了很长时间了。

  自从日军占领东北,民众的抗日斗争从未间断,而且日益扩大渐有燎原之势。在中共领导下的抗联不断地发展壮大,已经发展到十一个军三万多人,开辟了东南满、吉东、北满三大游击区,牵制了日伪军四十万兵力,严重地威胁着日伪统治。

  为此关东军大本营决定:调动所有可以调动的兵力全力围剿抗联,准备三次大规模围剿行动。先东南满,再吉东、再北满。由南向北逐次进行。行动代号“逐鹿行动”。第一阶段动用总兵力四万多人,其中赵本梁手下伪军一万三千人,还拨给他二千日军协助。又有飞机配合行动,为加强火力专门给他拨了一个炮兵中队。还有二万多人在辽西设伏、张网以待抗联这只“鹿"入网。

  第一阶段的行动计划是这样的:由赵本梁率领富有山林作战经验的部队在东部山区对杨靖宇的抗联一军展开大规模进攻行动。目的是把抗联一军驱赶到辽西一带较为平坦的地带,调虎离山,然后在辽西布下重兵包围以求一战歼灭。即便不能全歼,也会使抗联元气大伤,失去战斗力。赵本梁是个老牌的土匪头子,有丰富的山林作战的经验,让他带部队把抗联驱赶到辽西一带是最合适的了。这就需要在战役开始阶段有意的在西面放开口子,造成西部空虚的假象,等抗联进了包围圈后再扎紧口袋。计划不可谓不周密。在东西部交界处的重镇茧场是日军的屯粮屯集军火物质的地方,对抗联有极大的诱惑力。这样前面有诱饵,后面有兵驱赶,不怕抗联不中计。这些计划刘剑当然不知道,因此他倍感焦虑,想作点儿什么又无从下手。他只能从一些蛛丝蚂迹中去寻找机会、发现真相。

  辽宁东部桓仁县和北溪县之间的老秃顶子山,主峰海拔一千三百六十七米,以主峰为中心的山脉呈“Y”字形向东、西南、北三个方向延伸,其间海拔一千米以上的山峰九座,山势蜿蜒曲折、沟壑纵横,人称辽宁屋脊。

  其间林木参天蔽日、连绵如海,其间更有溪流淙淙、清沏见底,游鱼细石,历历可数。而山顶却林木矮小,枝柳倒长,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各种野兽在山林中出没。生人进到这里就象进了迷宫,有进无出,实在是一个极好的打游击的地方,抗联第一军在这里建立了多处密营。

  此时此刻,这里正在召开一次师团长以上领导的作战会议。抗联第一路军总司令杨靖宇将军正在作重要讲话。

  他是河南确山县人,参加过学生运动,组织过农民暴动也组织过工人运动,是一位资深革命家,抗联最主要的创始人。他一米九三的身高,在众人中如鹤立鸡群,但不胖,是那种大骨头架子的类型。手和脚都大,一双瘦骨嶙峋的大手象蒲扇一般。方正的脸庞,眉骨入鬓,按相书所说是那种大贵之相。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眉毛和下颌,眉毛特黑特浓,目光犀利,不怒自威。下颌两侧的颌骨方正,把他坚毅顽强的性格完全展现了出来。此刻他正在讲话,声音不大,但嗓音浑厚,口齿清楚,字字入耳。

  “同志们,我们目前面临的形势是很严峻的。根据多方面情报证实,日军调集了四万多兵力准备对我南满抗联游击区展开大规模围剿。

  连驻守在山海关的一整个日军师团也调来南满参加围剿。这个代号为《逐鹿行动》的作战计划的细节目前我们还无法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的战斗将是异常的艰苦,空前的激烈,我们要有充份的思想准备。我们目前的兵力只有敌人的十分之一不到,无法和敌人抗衡作正面的抵抗,还是老办法游击战。为了有效的消灭敌人,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我提出这次反围剿的战斗原则,叫“四快四不打”。四快是集结快、出击快、分散快、转移快;四不打是:不打疼敌人的仗不打,对群众有危害的仗不打,地形地势不利不打,没有战利品的仗不打。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克敌制胜的绝招:半路伏击、远途奔袭、化装袭击。四快是讲“兵贵神速”,使敌人抓不着我们,摸不透我们。四不打的原则是要有利有节,在战斗中补充自己、壮大自己。三个绝招是具体战术,希望同志们领会。"

  他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眼下我们要作的是一方面严密注视敌人的动向,分析敌人的下一步战略意图,确定我们的作战方针和目标。

  另方面要加强统战工作,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对敌,求得尽可能的多方面的援助。还要作好艰苦的长途行军连续作战的精神和物资方面的准备。”

  接下来是政委魏拯民组织大家讨论研究确定具体的执行方式方法。大家一致认为目前最重要的是摸清附近各地敌军兵力及动向,联合各山头的抗日义勇军,并作好撤离密营远征的准备。

  会还没开完,派出去的侦察员来报告说,抗联一路军的老对手赵本梁倾巢出动,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杀奔老秃顶山而来,扬言誓报此前连败之仇。

  “我们周围敌情怎样?”杨靖宇问侦察员,“东、南、北三个方向都发现了敌人,只有西面的情况还不清楚。”“都是些什么部队?”“大都是伪军,有鬼子兵但不多。”

  会场响起一阵低声的议论,有人问杨靖宇“司令员咱们怎么办?是打还是撤?”

  “先不忙着撤,打一下再说,看看敌人的战略意图,但是要作好撤的准备,把带不走的武器和物质都掩藏好,准备好十天以内的给养。”

  事不宜迟,会议马上结束,各部队立刻行动。

  人群散去之后,他一个人留在会议室里。说是会议室,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大木头房子,里面放了一些长条板凳板桌,只是山墙上挂了一张作战地图而已。面对地图,他沉思着。他心里盘算了一下,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部队的粮食和物资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急需补充。可眼下新粮还没下来,老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到哪去征粮啊?老办法“没有吃,没有穿,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下一仗的进攻目标肯定是敌人的后勤基地。什么地方呢?他眼晴看着地图,心里边琢磨着。

  “茧场镇!”对!就是它!它地处四县之间的咽喉要道,又是极其重要的战略重地。这个地方四通八达,最适合大兵团作战用来囤积军火和物质粮食,方便部队供应。但是这么重要的地方敌人定会重兵把守,要想在这里打主意不啻于虎口拔牙,最好是能把此处的驻兵调出来,调虎离山,趁虚而入打它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但上一次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敌人已经吃过一次老大的亏,损失了大量的军火物质,死了那么多人。现在算起来才半年多时间。它会不记得教训,二次吃亏吗?

  看来这二打茧场得多费点儿心机,但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还有一个情况他不得不考虑。茧场镇一带是土匪李北风的势力范围,攻打茧场镇没有他的同意,会得罪他,造成他和抗联的对立,这就给抗联今后的斗争带来不利。一打茧场镇时,没有和他通气他是有些不高兴了。但那次行动,非同小可,一旦洩密,必然失败,不告知他也是不得已。这次如果再打茧场镇看来要和他打个招呼,求得他的理解。如果能把李北风争取过来和我们联手抗日,共同抗日,一起行动,那是最好不过了。

  他想起前些日子政委和他说过,曾经多次派人联络李北风,但李北风始终没有明确表态。俗话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看来还是没有投对簧。应该派个李北风信服的人去作工作,最起码也要保证我们攻打茧场时他不会破坏我们的行动计划。高手下棋最少看三步,看来这个工作要马上进行,为后面的行动提前作好准备。

  “通讯员,通讯员!”通讯员申德胜从外面跑进来,“司令员,什么事?”

  “去请政委!”通讯员转身跑出去,不一会儿政委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老杨,什么事?”话音未落,人已进来了。

  “老魏,联合李北风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政委魏拯中坐了下来,还一边擦着头上的汗,看样子刚才忙够呛。

  “情况是这样的。去年秋我们联系了李北风,去了几次,成效不大,李北风对我们还是不大了解,不太信任。当时的具体联系工作是政治部的孙铁岩主任。孙铁岩同志牺牲后,这件事便暂时的搁置了起来。现在要把这件事重新捡起来,需要个牵针引线的人。"

  “李北风这人什么出身,人品怎样?”

  “这事你得问通讯员小申,他就是那地方的人。”

  “小申!”“到!”小申没走远就在门外,随时等待司令员的命令。

  “你是茧场人,你把知道的李北风的情况给我说一说。”

  “好,”申德胜清了清嗓子,“李北风也是茧场镇的人,从小就死了娘,跟着他爹度日,饥一顿饱一顿的。十六岁那年闹饥荒,饿得受不了,出外讨活路。路过大平岭山时昏倒在路旁,被山上的土匪老北风救了下来,看他聪明伶俐,认为义子,教他武艺。老北风老了便让他接替了自己大当家的位置。因为他给山头立下几条新规,附近老百姓对他印象不错,称他为,北侠。但山上也有不少人离开了大平岭山,改投了别处山头。"

  “为什么?”

  “因为他订的山规严厉有些人受不了。”

  “什么山规?”

  “不许欺压穷人:不许奸淫妇女:不抢老幼妇孺:不抢读书之人:不抢落难之人。违者杀无赦!”

  杨司令看了看政委,笑着说,“这倒和我们有些相同。”

  又接着问“他有没有亲戚朋友啥的?”“没听说过。”“当初是谁联系到李北风的?”“他的发小,去年帽儿山战斗牺牲了。”

  “还有和他熟悉的人吗?能跟他说上话的。”申德胜低头想了一想,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有!司令员,这个人你可能没见过面,但你一定知道这个人。他为我们作过不少事,去年打茧场就是他组织各村民夫帮我们运粮食,警卫团汪宜常和我都是他救的命。”

  “你是说王得书?”“就是他!”

  “李北风走后他爹全靠得书叔照顾,他爹死时也是得书叔给发送的。得书叔对他有大恩情,是最能和李北风说上话的人了!”

  “那好,你这就下山一趟,去见王得书,就说我请他去一趟大平岭山,为我们劝说一下李北风,如果李北风有意和我们联合,就订个日子,我亲自去一趟大平岭山,与李北风具体商讨有关事宜。"

  “那好,我马上就走。”申德胜转身刚要走,又被杨司令叫住了。“一路上小心,顺便侦察一下西面敌人的情况。”“是!”这才走出门去。

  要说那“剿总”司令赵本梁也确实不是平庸之辈。抗联不怕日本鬼子,因为它们对东北的地理情况不熟,尤其对大山里的沟沟坎坎几乎是

  一无所知。而且一些重武器无法进山,既使进山作用也不大,进山之后净等着挨揍,日本人没少吃亏。所以找一些伪军来对付抗联,以华治华。这一招还是管用的,赵本梁上任后抗联吃过他不少亏。他一到山里,看地形地势便知道抗联的营地会在什么地方。因为他当过十几年土匪,知道营地必须离水源近,而且大都朝向南方,营地选址必须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易守难攻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必须方便全身而退,先把退路选好。他还熟习抗联的联络方法,因为抗联沿用了许多土匪的方法。比如在山林里生活必须随身带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方面防备野兽虫蛇,还用来联络。为防止迷路,往往在大树的树干上留些记号作为路标。为什么不在地面上用石头或者其他方法呢?这是有道理的。在大山里你必须时刻保持警觉,如果你一门心思低头看路,非走“麻搭山”不可。所以那些有山林生话经验的人进山,很快就会找到前边进山的人的踪迹。

  赵本梁对于抗联的生存方式、活动轨迹烂熟于心。他准确地判断出了抗联部队所在的大致方位和驻守的营地位置,兵分东、南、北三路包

  围了上来,只留西方让抗联走。目的很明确,就是把抗联一路军逼到西边布好的口袋。

  不出他所料,按照他的布署果然很快便找到了抗联的驻地,而且接上了火。抗联的抵抗一如既往的顽强,他的部队围着“老秃顶子”周边的山头打了整整一个白天,寸土未得,反而白白损失了两百多人。

  看看天色已晚,他吩咐进攻暂停,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他严令下属,不计代价全力进攻。同时命令三木调拨给他的炮兵中队,全力轰击正面山头。刹时间硝烟弥漫,大地震颤,山上树木枝叶纷飞,山石乱滚。炮击过后,日伪军象蚂蚁一样漫山遍野,象狼群一样呐喊着冲上山头。然后他们发现除了满山的残枝断叶和被炮弹翻开的黑土碎石外,抗联部队失去了踪迹。手下向赵本梁报告情况后,他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有些得意。

  刘剑在旁边看到赵本梁的表情,心里暗道,这老贼打的是什么主意?明明是跑了抗联,他还满不在乎。接着南路和北路也接连报告说对面的抗联部队跑了,去向不明。

  赵本梁好象胸有成竹,命令三路大军还是按原计划呈“品”字形向西搜索前进。两侧翼部队先行,自己随后中路跟进,同时命令负责侦察的骑兵中队向西快速行进,一定要找到抗联的踪迹。

  布署完毕,他喝了一口勤务兵为他沏好的龙井茶,然后转身吩咐刘剑,率一个警卫班回奉天城去,督促后勤支援部队如紧运输粮食弹药,顺便把夫人肖玉仙带来。刘剑心中暗骂,老东西总是不放心肖玉仙一个人在家,连出兵打仗也要带着女人。本以为这次行动如此紧急和秘密,他不会把肖玉仙带来,没想到他又要让自己去接肖玉仙,看来战况是朝着他认为有利的方面发展了。那么他的底牌究竟是什么呢?抗联部队现在哪里呢?是不是中了敌人圈套呢?这次回奉天可能是个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把敌人的阴谋弄明白。

  他还惦记着另一件事情:自己的二哥得欣怎样了。那天晚上匆匆忙忙的就走了,没和肖玉仙说透彻,已经过去三、四天时间了,这次回去正是个好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二哥救出来。

  刘剑走后的那天早晨,奉天大北监狱的犯人们正吃早饭。一碗照得见影子的稀饭,是高梁米作的,有股发霉的味道,里面还有沙子,不小心会硌得牙疼。半块咸芥菜疙瘩,一个发黑的玉米面窝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犯人们好不容易吃完,一个个低着头在想着些什么。按以往的经验,很快就会有些人被带走,然后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些人被弄到哪了,监狱里的犯人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去什么好地方。

  他们哪里知道,走的人有几个去处:年轻力壮身体好的被弄去作劳工了,有被弄去日本的,有被弄去北溪煤矿下井挖煤,还有的去北溪南芬铁矿去挖铁矿石。也有一部份人被叫作“马鲁大”送去细菌部队作实验。只有极少部份人,家里有钱或是有背景有靠山,可以花钱保释出狱。

  得欣被抓来半年多了,每天都吃着难以下咽的饭食,白天盼着天黑,黑夜又盼天亮,每天只有上午九点才能有二十分钟的放风时间,余下的时间就是煎熬。在这里得欣充份地体验了“度日如年”四字。

  得欣心里明白,等待他的只有两个字:死亡!无非是早死或是晚死,是遭够了罪再死,还是少遭点儿罪就死了。他不报任何希望,自己无权无钱,在奉天城无亲无故,唯一的好朋友又成了政治犯,关在重犯的牢里,自己又能指望谁呢?死就死吧!人活一世终归是死,谁也逃不过去,只是早晚的问题。让他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妻女,他们该怎么活呢?他真后悔把她们娘仨带出来,撇下了她们,弄得不上不下的。如果现在还在故乡,有父母兄弟在,怎么着也不至于饿死吧?现在倒好,想回也回不去了!

  他又想起年迈的父母,这一走就是一年多,两位老人现在怎么样呢?原打算到奉天安定下来之后回乡去探望他们,现在看来,怕是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想到这些他止不住的心酸起来,不知不觉的流下眼泪。同一个牢房的狱友见他如此,知道他是想家了,有心劝他几句,但又知道这事劝也没用。

  “2636,2636,出来!”没有人应声。一个大胡子狱警咋咋呼呼地,“2636,2636,还有口气没有,没有气别人代他答应一声!”

  得欣没有意识到是在喊他,因此没有答应,直到旁边的狱友拽了他一把,“2636,喊你呢!”他这才意识到是在喊自己。他连忙答应,用䄂子擦了擦眼泪。“有……有……。”站起来走到牢门铁栅前边。“我是2636 ,是喊我吗?”大胡子笑嘻嘻地,“你就是2636 ?是叫王得欣吗?”“是我。什么事?”

  “好事!你熬出头了!”得欣吃一惊,“是要送我上路了?”大胡子笑了,“不是枪毙你,真的是好事,你表妹救你出狱来了!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来头的表妹,怎不早说,何必遭这些天罪?”

  “表妹!?”他心里疑惑,我没有什么有钱有势的表妹呀!不过他可没说出口,迟迟疑疑地迈出牢门。

  “怎么?这地方没呆够?还不想走?”“不……,不是……。”得欣加快了几步,来到大胡子面前。大胡子给得欣打开手铐,带得欣走出大牢,来到了监狱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监狱长外,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身穿藕荷色旗袍的年青漂亮的女人。看见得欣进门,在一瞬间的惊讶表情过后,急忙站起身迎了上来,拉住得欣胳膊带点儿娇嗔地,“哎呀!表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得欣有点儿发蒙。这人是谁呀?压根儿不认识她。正在楞怔,手臂上被掐了一下,“表哥,你是不是坐监狱坐傻了?连我也认不出了,我是玉仙呀!”

  得欣知道这个女人是来救自己的,他必须配合她。于是作出那种刚好认出她的样子。

  “啊!是玉仙妹子呀!出落的这么漂亮,你要是不和我说话,我还真就不敢认你。”得欣虽然不是演员出身,没有肖玉仙演得那么逼真,却也是恰到好处。那监狱长楞是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他站起身打着“哈,哈”,挥挥手,“赵夫人,人你带走吧!记得给我向赵司令带好,有机会再登门拜访。”

  “谢谢监狱长给我行的方便,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边说边拉着得欣走出监狱长办公室。

  肖玉仙领得欣走出大北监狱,车子已在路旁等候。肖玉仙吩咐司机领得欣先去洗澡理发,然后又给他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換了一身崭新的灰色西装,白色衬衫,深蓝色的带点儿白色小碎花的领带。白色的皮鞋,鞋尖和鞋跟是枣红色的,长身玉立。这一身打扮一出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帅。恍恍忽忽的肖玉仙觉得这不就是刘剑吗?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马上明白了,这个人肯定是刘剑的亲哥哥,除了面上的书卷气行动上的儒雅之外,其他神态别无二致。

  她叫司机开往“八卦街”的“宝兴园”饭店,点了少帅张学良曾经赞不绝口的“四绝菜”,一瓶法国红葡萄酒。直到席间二人谈话,得欣才确知了肖无仙的身份。得欣没办法说“谢谢”,“大恩不言谢”。肖玉仙从得欣诚挚的目光中感到了厚重的感激和深深的谢意。她很欣慰,她作了一件自己认为最满意的事,尽管这件事让她花费了一千多大洋,这几乎是她

  全部的家当,甚至还去当铺当掉了自己的手镯和戒指。

  她不是那种贪婪的女人,从不张口向赵本梁要什么东西,所有的钱财物品都是赵本梁主动送给她的。其实她没有多少钱。

  吃过饭,肖玉仙告诉得欣,奉天城不能再待了,必须马上离开。又拿出二百大洋作为路费,告诉得欣,这些钱,包括赎他的钱,都是他弟弟的。他的弟弟现在叫刘剑,是伪满“剿总”司令赵本梁的副官,但他们兄弟不能相认。

  得欣明白,她说得是对的。他的存在对得民是不利的,日本人随时会从他身上查到得民。那样一来对自己对全家都不利,他告诉肖玉仙:自己明天一早就离开奉天。

  让肖玉仙转告刘剑:多多保重吧!哥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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