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原因的,我变得喜欢失眠。一连几个星期,我都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的头发开始往下掉,最开始只是梳头时能察觉到断发较往常掉多了一些,后来发展到连手轻轻捋过去都能跟着带出来一些来,脸上的三角区也开始陆陆续续长出一些痘痘。
前段时间,我又找到一份新工作,在课业之余为一家小杂志社供稿。负责我的编辑姓王,是个很严肃的女人,一心扑在杂志上,干得好像比主编还要尽心尽力。每到月中,我上网的时候就不敢登QQ了,消息滴滴答答的,被催稿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像一笔不沉心就永远还不清的账。渐渐地,我开始把失眠的原因归咎为不规律的作息和无休止的构思赶稿,我开始很想念幼时无梦的酣睡,我想妈妈,想着她的臂弯可真温暖啊!
我灌下一大口水,水流沿着喉咙往下,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棵树,仅仅靠着一杯水就能回复无限的生机,看时间,已经晚上11点了,我才发现我竟又在电脑前坐了五个小时了。我按着最近的聊天记录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窗口抖动, 没有人回复我,我不知道他们是都已经睡了还是都以为我按错了。
“孤独在黑夜里像条如影随形的狗”,脑海里突然蹦出这样的句子。我赶紧在便签上将它记录下来,却不肯定它是否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有所作用。
大概已经过了贪睡的时候吧,我觉得的自己的头脑还是异常的清醒。我想我又睡不着了,于是我决定去外面走走。
“我在杭州,温度14度,有小雨,我刚刚从图书馆出来……”,这是最近我所在的一个写作网里开始疯传的一个分享话题。
“我在武汉,温度17度,大风,我刚刚把稿子发到了王姐的邮箱里,才感觉自己终于松了口气,明明之前就已经知道会很辛苦了,却还是耐不住想要闯一闯的性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打完这些,我点击发送键,我租住的是司门口临长江大桥的一个小公寓,出门不远就是长江了,褪去了白日的热气,深夜的江风吹得让人觉得身体由内到外都有些发凉。其实,我不住校已经很久了。因为大多时候,我的写作灵感都来自独处时绝对的安静或者深夜无人可诉的烂大街的矫情,而四人宿舍嘈杂,加之晚上一到时间就断电断网,我不得不搬出来。
此时的街道,车辆依旧川流不息,人群依旧熙来攘往,霓虹灯也依旧闪烁着它有着独有的迷幻色彩。我开始意识到,像武汉这样的城市,只要拥有自身独有的包围姿态,便不乏声色犬马火树银花的光景。而我的家乡呢?家乡的那些人们?此时必然是早在融融的月色里沉睡许久了。今天的他们都干了什么,有没有聚在门口聊天,红阿姨是不是又泡了满罐的泡菜给街坊邻居端过来,隔壁的曹大妈和李大爹是不是出了远门去打工,对面医院的的芳妈妈是不是又在小孩的吵闹中耐心地安慰他们打针好把疾病快快赶跑……在我写作之初,妈妈就一直想让我记录下这些琐碎却异常真实的身边触手可及的人事。
按着某种道理讲,我是个特别奇怪的人。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总会想着以后可以跑远一点,毕竟跑远一点看的东西也会多一点,毕竟跑远一点离梦想也能近一点,毕竟跑远一点那些远乡的亲人们也会更多的想念我一点。
彼时的我对于我现在所正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么热烈地渴望着——有一间单间,写稿、读书、出门看各类匆匆一瞥不同的人并想着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我不止一次地这样觉得,越大的城市、越是光怪陆离的地方,经历就会越深刻,而这些,它所赋予的时代感、节奏感和新鲜感是小城镇永远也给不了我的。我并不恋家,在此之前我都是这样以为的;不被情感束缚想做就做的人很酷,在此之前我都是这样以为的。
妈妈一直把我对文字的爱好当作骄傲,真的是这样。她会拿着一本有刊号的杂志告诉所有她身边熟稔的人“你们看,我女儿发的文章,还得了几十的稿费”,她将我的稿费单小心翼翼地折起来,好像进行一个无比重大的仪式;她会拿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我的推送,其实如今她的视力已经不太好了,只能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把字幕扩大扩大再扩大;而从我自己开公众号以来,询问周围的好友让他们关注也似乎成了她的例行公事,我曾对她说没必要,毕竟我是想让人被那些文字真正的吸引然后再关注而不是去一个个推荐吸粉,她却絮絮叨叨地反驳,先让更多的人看到,给你打个好的基础嘛。
还记得前一段时间的某个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竟意外发现在凌晨2点多,妈妈给我的空间留言板留下了“加油”之类的话。我回过头问她怎么那么晚没睡,她却说是她睡觉中途醒来了,一股脑地就想着翻一下手机看看我的动态。
我知道,从小到大,从学习到生活,我哪一项都不出色。即便是很多非常简单的事情,到了我面前也总是被我做的一团糟。但同样在我身边,不止妈妈,也总有其他一些人,他们会在那些连我自己都嫌弃自己的时刻里发现我的闪光点,给予我就如同一个人不漂亮你却说她很可爱一般的鼓励。他们从不怕我走得很远了回不去了,因为他们的目光从没离开过,哪怕是我已跨过万水千山,其实有时候他们的方式真的很笨拙。他们提醒我一个人远离家乡要照顾好自己,要早睡、要好好吃饭,他们告诉我其实我真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