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安静而忙碌的五月,所有人都在为第二学期的论文忙碌着。而我和西蒙的友情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一向要求互相尊重不许我带朋友借宿的西蒙在没告知我的情况下带男孩子回家过夜,让复活节旅行回来毫不知情的我大惊失色。我并未苛责,却难掩尴尬。
不想不出一月,她却先发制人再一次毫无缘由的在家里终日阴沉着脸,司空见惯的我并未搭理,只是小心地错开厨房使用时间,然后奔波在家和图书馆之间为我的论文焦头烂额,每天九点回家不久西蒙就睡了。于是我们就这样同在一个屋檐下半个多月不曾打过照面。我曾以为交了论文后她会像过去一样折腾够了恢复如常。
西蒙每天七点出门时我还在睡觉,但是她不锁门,楼道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推门而入。出于对安全隐患和她不丢垃圾的不满,我还是鼓起勇气给她发了消息,没想到却成为我们决裂的导火索。我没有等来西蒙的改正,却收到了她劈头盖脸的指责,包括九点才回家打扰她休息,她心情抑郁我却发消息来刁难云云。我忽然百感交集,愤怒又难过,原来我一直以来的隐忍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和她不同的作息便是错,没能猜到她的哀伤并未及时提供安慰也是错。我想起之前从图书馆回来蹑手蹑脚溜进厨房关上门,小心翼翼打鸡蛋的那些夜晚。又想到被她吵醒的无数个清晨。原来我再小心的隐忍在她想要享有独居待遇的愿望面前都是原罪。我不要再像个软蛋一样息事宁人了,在你来我往的互相指责中,我决定搬家。
小时候遇到困难会先哭一场再去解决问题,现在都是先解决问题再抱怨困难。我立刻在当地微信二手交易群里发布转租消息并且寻求新的房源。感恩这个本科生即将放暑假,语言班学生即将到来的完美时间点。很快我找到了一个本科生的Studio(独立卫浴独立厨房的单间),她即将放暑假回国,便把房间转租给我。同时也有六月来上语言班的隔壁校友想租我的房间。在反复商榷后,转租搬家的事终于敲定,我也放下了这桩心事。
在等待房屋接手的过程,我不愿意待在家里了,便在朋友家借宿。童童,露,琪儿,都挺身而出收留我。琪儿把西蒙概括为“花着合租的钱,想要独居的待遇。”,她甚至点破了我不自知的讨好型人格。过往的情景一一在脑海里回放,我不好意思拒绝西蒙随便用我的东西,害怕惹她不高兴气氛尴尬沉重,不敢直面反抗她使的脸色,只会默默地忍受和悄悄地远离,原来这都是讨好型人格在作祟。永远不敢拒绝别人的要求,即使不合理;不好意思提出自己的要求,即使合理,在一切争执中以自我牺牲和妥协换取片刻的宁静和谐,永远都在让步都在讨好,永远都在谴责自己。即使知道她和班里大多数同学闹掰几乎没有朋友的人品风评,我还是会不断谴责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该更多忍让。我恨这样没有底线原则的自己,更没勇气去直面自己的懦弱和恐惧。
正当此时,英国接连发生恐怖袭击,超市里大街上到处是背着重型武器巡逻的警察。我常常凌晨被家人的电话吵醒。在这个时候,格外的软弱想家。
许多同学告知我西蒙之前是如何诋毁我,比如我如何偷看她的日记被她抓到,如何在电话录音里泣不成声得跪地求饶,她如何警告我要把我送上法庭。我认真得回忆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经历过这样惊心动魄一波三折的琼瑶剧,发现其实西蒙很适合当作家,充满想象力。或许从前听西蒙抱怨别人的时候,我就该想到,原来我也早已是她故事里的反派。
我终于鼓起勇气拒绝西蒙用我的东西,在来英九个月后,西蒙终于添置了她自己的厨具和日用品。我也习惯了阴沉尴尬的氛围和视而不见的冷漠。那大概是23岁的我经历过最难熬的日子,内忧外患,兵荒马乱。
后来涵姐告诉我,为同屋矛盾难以释怀是因为我的世界太小了,要打开格局。我也曾犹豫过是否要把关于西蒙的一切回忆删除,可是没有。无论我遇到谁,那都是我生命里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我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再艰难的生活都要继续。比如我和琪儿还一起探索了她家附近的公园。英国的公园仿佛都是浑然天成的自然风光,忘不了那大片的绿草如茵,白色的雏菊点缀其中随风摇曳。小小的公园有瀑布,有河流,还有河边的老磨坊。
比如和露一起坐着地铁去看海,海边的花开了,一起坐在沙滩上舔着冰淇淋看海,听着浪声吃樱桃。有种闯入电影的错觉和侥幸,其实,有的地方能够有机会邂逅,不紧不慢体会,就很幸运了。
比如找一个好天气和朋友们在学校对面的草坪野餐。带上零食和水果,像电影里的高校男女一样坐在草地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比如参加了告别派对。那段时间的天气就像我的情绪一样淅淅沥沥,但是再风雨交加的天气都阻止不了我们赴宴的热情。我和西娅在图书馆写了一天论文后,躲在卫生间里换了礼服化了妆,打着伞去派对。我们的派对专门包下了酒吧的一层,还邀请了老师们。学语言的班级少不了姑娘们的姹紫嫣红。刚进门就看到长发盘起,耳环摇曳和觥筹交错间的皓腕如雪。高跟鞋小礼服,眉目如画,笑靥如花,一个个在pub里来去如风翩跹似蝶,这样的盛况久难忘怀。大家合了影聊了天,坐在一起看视频追忆流年。我们来自五湖四海,相聚于英格兰一隅,相遇即是最大的馈赠。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全部聚齐,再多的不舍也只能祝愿:好去者,望鹏程万里!
我也开始一点一点打包好行李,掰着指头算着搬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