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以前,我在这里的记忆是,母亲坐在织布机前忙碌,父亲拿着一把锄头,汗水湿透衣襟。我拿一把麦梗扇拚命往父亲身上扇。
曾经,我的姐姐们拿着扫帚从楼上打闹到楼下,而父亲远远的一声咳,就能让她们嘎然而止。
如今,轰然而倒,真是五味杂陈!”
——舅舅
今天,舅舅发了朋友圈,老屋被拆了。老屋已经60多岁了,3年前外婆去世后就再没人居住。和周边拔地而起的楼房相比,老屋确实是残破了些,但这里却承载着我母亲一辈童年和青春的记忆。
妈妈是六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接着是四个姨,舅舅是家里的老幺。今天,一家人在微信群里听妈妈辈讲过去的事情,讲述记忆中的老屋,讲述老屋里发生的故事。
妈妈记忆中的老屋
我五岁左右住进老屋,以前这是大伯家住的。当时房子的北面没有墙,全是用稻草帘子挂的,每当刮北风下大雨,房子内就成了水田。客厅里放着仅有的石盘磨这一唯一的家具,人吃的小麦粉和猪吃的大麦就靠它碾磨。
老屋二楼没楼板,用很稀的几根木头作为格栅,再摊了晒谷子用的竹帘,主要用于堆放稻草。有一天,我和秀琴(二姨)在打麻线,点的是煤油灯,不小心麻碰到了灯火,立即化为一团大火。我傻呆了,秀琴很活络,抓起围裙,啪啪啪,顺势扑灭了火苗。如果没那几下功夫,这屋子在40多年前就不见了。
老屋门前约20余平方空地,每到夏天傍晚,用水泼地。老爸是生产队长,吃完晚饭,全队社员聚在老屋门前,也乘凉也评工分,还安排第二天农活。我们小孩子们睡在用长櫈搭着的门板上,望着满天繁星,好快乐呀!
常年劳累的父亲,脾气暴躁,记得有一天,父亲干活回家,看到”金馥“(小姨)坐着没在干活,冲过去就是一巴掌,谁知被打的是大伯的女儿金香。
小时候的姐弟五六人,缺吃少穿,常常是肩膀当人梯,溜进父母最隐蔽的阁楼,偷吃麻糖。春节留着给我们外公吃的鸡腿,也被一丝丝扒光,待外公来家里作客,父母发现仅剩骨头一根,害得父亲大发雷霆。
小时候真能吃,大大的饭碗可吃两碗,但其中一碗是躲在厨房偷偷吃的,生怕被骂。那时最盼望的就是过年,有猪头骨吃,有胡萝卜做的年夜饭(叫“红饭”),有腌萝卜、千张丝等八种菜炒的八宝菜,还可以不用干活自由玩四天。哈哈,忆童年,有酸有苦更有甜。
还有一个曾经的名字,叫李金玉,后送人改为现在的冯来君(四姨)。三岁的冬天,她启程到了金华,出发的前一天,她拉着大姐的手,说我明天要到外婆家,要穿新衣服了。后来我才知道是邻居好心人送的新衣服。大人间本来说好不管收养人要还不要,一定先回家再作决定,可谁知可爱的金玉被两户人家抢着要而回不来了。她很招人爱,每天我放学回家,她都在老屋对面别人家的墙角等我,声声喊姐姐。
我问妈妈,让你用一个词形容老屋,是什么?妈妈想了想说,“苦尽甘来”吧。
三姨记忆中的老屋
记得我们的老屋门口有一口大缸,里面放猪食,家里养大猪、小猪,还要去田里劳动,家里又这么多小孩,父母很操劳的。
我记的最开始楼板是用纸钉上去的,上面放柴火。记得一次小舅舅到我们家玩,坐着吃饭,突然上面掉下了一条蛇,吓死了。后来老爸用木板重新做过了。
小姨记忆中的老屋
记得我还很小的时侯,前些天被黄鼠狼偷走了一只鸡,那天又来了。二姐秀琴迅速把门关起来,全家人从楼下追到楼上,又从楼上追到楼下。记得二姐最厉害,喊得最响。终于抓住了,马上扒了皮烧了吃,那味道永远忘不了。不过等好吃了,天也就快亮了。
家里人多,记得小时候我们家烧“麦秋”(一种宽面条),都是水缸盖拿来擀面,擀三大个面皮,一尺八的锅烧滿满一锅,干干的没什么汤。到最后吃完了,还是只留一桌汤。
舅舅记忆中的老屋
那一年,我小学一年级,就在这残垣破壁内,母猪临产了。在蚊蝇纷飞中,全家忙碌到后半夜。而我在木墙上用粉笔写下的歪歪斜斜的几个字“母猪生小猪正正正正"(生了20只小猪),居然留存了好多年。
养猪、种蘑菇、承包桔子山,还有自留地,父母是忙得团团转。于是各位姐姐也被安排得满满的。
有父母和姐姐们的呵护,我的青少年时期有欢笑,有满足。后面生活给了我一些曲折,同样有亲人们的保驾护航,有什么不能克服?
我记忆中的老屋
我对老屋的印象是屋前的几棵水杉,翠绿笔直。小时候每一棵水杉我都爬过,现在最喜欢的树也还是水杉。还有门前的水井,井水很清凉。水杉隔出一小块门前空地,我常坐在那里吃糖梗(一种甘蔗),吃完的渣晒干了可以当柴火,外公自己种的糖梗特别甜。
正厅放着一张八仙桌,两张菱角椅和一张四尺长凳。厅的一角是外婆的织布机,我好像真的看过外婆织布。厨房灶台后是通向阁楼的楼梯,楼梯很陡,但是因为存着我最爱吃的麻糖、红糖,所以常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楼找吃的。也因为爱吃甜,牙齿很不好,很多蛀牙。
卧室里有外婆的《赞美诗》和祈祷用的蒲团。外婆不识字,但是那么厚的《赞美诗》却都能哼唱。小时候外婆教的赞美诗我都记得好清楚。
轰然声中,老屋成了一堆瓦砾,但老屋的记忆却停留在了几代人的心中,老屋的故事连接着我们的血脉,传承着我们的精神,延续着我们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