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有很多树,品种实在繁多,无法悉数。且不说那馨香浓郁的桂花树、芬芳洁白的茉莉花树,也不说那长着精致的锯齿状扇形树叶、每逢秋季金黄璀璨的银杏树,更轮不到说那长在马路边、果实高悬累累坠坠的柚子树,以及无花果树,无患子树,橘树,桑树,柿子树……单单说那最不起眼最普通的紫叶李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街道两边、湖畔河岸,甚至小区绿地上,都三三两两栽种上了紫叶李。风中摇曳的紫色点缀绿树丛,多了一分独有的风韵。三年的紫叶李就能结果,故通常树木并不高大。紫叶李树冠呈伞状。每逢五六月份,树上挂满了红艳艳的李子,累累的果实压弯了细弱的枝子。成熟的紫叶李大的有山楂果大,像红玛瑙,在太阳光下光亮晶莹,分外诱人。前些年似乎并没人去品尝采摘这些果实,成熟的季节到了,熟透的果实随风摇落,或堆积在树下,或被行人踩踏成泥,或腐烂化土,没有人理会,只有眼鲜亮的红,依然耀人眼目,招惹得小鸟时不时飞来啄上两口。
我和孩子晚饭后散步,经过林荫道,经过紫叶李树,那红彤彤的果实总会吸引孩子伸手去摘,去品尝。最初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树、果实能不能吃,但北方人天生粗线条,缺少上海人的那种谨小慎微,吃一个总不至于中毒,就默许了她。没干没净,吃了没病。用手擦擦,一口咬下去,酸爽!百度了下说紫叶李有毒,但她吃着也没什么问题。小女竟喜欢上了那酸涩的味道,以后每出来就要摘一把。大一点,甜一点的果实总是在高枝,我便跳起来帮她摘,慢慢的采摘紫叶李竟成了每年这个时节我们必有的乐趣。
记得去年六月的一个下午时分,我和小女以及LDAN在外散步,看到满枝头亮眼的红,LDAN专门拿了一个大塑料袋,在三期门口YUSH路路旁摘。人高体胖的LDAN爬起树来竟是想不到的轻灵,站在树枝间一只手灵巧地穿伸在树叶中,不一会就摘满了一塑料袋。想象一下吧,马路上车辆穿梭不息,马路边站在树杈间的壮硕女子!想起当初的那画风总让我止不住地想笑。我和孩子一开始多少有点顾及市容,后来索性也不顾及形象,把闹市当山野,攀高折枝,肆意一回。采摘回来的李子吃了几个太酸就没人吃倒了出去。乐趣实在是在采摘本身,总是把人的记忆引向童年无拘无束爬树的年岁,唤醒那未死掉的童心。
往年似乎并不见人采摘紫叶李,今年却是随处可见。拾径而上,一路上看到有人爬在树上,有人用竹竿在树下敲,有人在奋力拉扯高枝,男女老少皆有。漫步在小河边,看到路旁有三三两两的妇人一个爬在树上摇,两个在树下捡;转进林子里,瞥见有人影在树丛中晃动,定睛看,一个小姑娘爬在高枝上,爸爸则在另一棵树上摘;远一点的地方一个老者拽着树踮着脚尖,折断了一个枝头,j脚下的包差不多已装满;那边菜畦旁,一对父女一个站在摩托车上摘,一个踮着脚尖揪着树精挑细选……我惊讶地发现,似乎在一夜间,大家都开始吃紫叶李,不再嫌它酸小,不再怕它有毒。为什么以前没人摘,今年大家都来摘了?老人简单回答:以前不知道这东西能吃啊。
大宝却是不吃紫叶李的,她引世说新语中王戎的古典:树在道边而多子,必苦李。劝她尝一个,仍然不吃,说必是喷过农药了;必是有汽车尾气的污染。再劝,仍拒绝。话说物依稀为贵。明知是苦李,且随处可见,随手可及,而人人攀折。大概真是大家都在过缩衣节食的生活了吧。毕竟这两年物价飞涨,辛辛苦苦到头只赚一点点,扣扣嗖嗖缩衣节食也仍是窘迫。放眼望去,河畔、丛林、马路边,随处可见周围居民挖的菜畦。土地在减少,菜蔬粮食能自供自足自然是最好。
诸天诉说神的荣耀,苍穹传扬他的手段。一草一树都是神奇妙的作为,我观看他手所造的天,观看他手所造的地,便说,人算什么,你让他比天使小一点,让他管理空中的飞鸟,海里的鱼。神造天地万物各适其用,就连恶人也是为祸患所生。花草树木,鸟鱼飞禽,都是神最美好的馈赐。素来吃美好事物的,现今在街上变为孤寒。素来卧朱红褥子的,现在躺卧粪堆。无人多看一眼的酸涩的紫叶李,今天变为百姓的美果。以领受的心,欣赏的眼看,天地万物,各自效力,没有可厌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