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口吐鲜血,不省人事。众人将他救回帐中,一面上报吴侯,一面命大夫前来医治。
众将围在左右,周瑜渐渐苏醒。鲁肃满脸忧郁的坐在近前,见他醒来,说:“江北百万之众,虎踞鲸吞。不想都督如此,倘曹兵一至,如之奈何?”
周瑜牵起鲁肃的手,暗在他掌心写一风字,鲁肃会意。
鲁肃出帐,来见诸葛亮,请他屏退左右,告知此事。子敬走后,诸葛亮出舱立于船头。刺骨的西北风呼啸而过,猖狂的宣示着它对长江的统治权,他连连哀叹。
诸葛亮久立寒风之中,战士们因此上前说:“先生因何事发愁?”
“苦于这个季节没有东风”
战士们笑道:“谁说没有东风?”
“当下正值隆冬,全是西北风”
“我们往年这时打渔,都是朝东拽帆;但每到十一月下旬,总有那么几天刮东风,我们要朝西拽帆:东风还是有的,只是就在月末几天而已”
诸葛亮紧握战士们的手,连连道谢。来找子敬说:“周都督之病,我能治了。”
“先生若能治,那真是我两家之幸。”
随即带诸葛亮去看周都督。子敬先入,周都督蒙头而睡。子敬说:“公瑾病势如何?”
周都督说:“心腹搅痛,时常昏迷。”
“正吃什么药?”
“翻腾呕吐,药不能下。”
“刚才孔明先生说:能医都督的病。现在帐外,请来医治,如何?”
周都督请诸葛亮入帐,教左右扶起,坐于床上。诸葛亮说:“才几日不见,怎么就病成如此?”
周都督垂头丧气,说:“人有旦夕祸福,岂能自保?”
诸葛亮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又岂能料?”
周都督呻吟痛苦,并不回答。
诸葛亮说:“都督觉得胸中积闷吗?”
“对”
“必须用凉药以解之。”
“已服凉药,全然无效。”
“须先理其气。气若顺,则呼吸可畅,自然痊愈。”
周都督会意,说:“要想顺气,当服何药?”
诸葛亮轻摇羽扇:“我有一方,便教都督气顺。”
周都督见进入正题,呵退左右。帐内此时只有他,子敬和诸葛亮三人,他说:“要破曹操,需用火攻”
诸葛亮和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病势沉重,望先生急救”
“我虽然没能力,但蒙天神眷顾。昨夜长江之神托梦给我,说愿借三日东风,助我们破曹”
周都督板起脸:“军国大事,岂可儿戏?”
诸葛亮笑道:“绝非儿戏。前者草船借箭,也是这长江之神托梦,传授我此法。”
周都督和子敬面面相窥,周都督满脸疑惑,说:“那这尊长江之神可告知具体日期?”
“就在本月下旬”
“可说几日之东风?”
“三天三夜”
“不要说三天三夜了,一夜就够了。”
“事不宜迟,都督抓紧准备吧”
周都督听了,一跃而起,跪拜诸葛亮。诸葛亮走后,周都督命人在南屏山顶设立一观测台,五百军士轮流执勤,一天二十四小时观测风向变化,如见东风起,火速来报。
周郎又派人请刘备来南岸,共商破曹之计。刘备此时收到孔明的来信,于是欣然前往。周郎将刘备迎入中军帐,说:“但见东南风起,黄盖头阵,我和将军从后接应,把右翼交给将军,可以吗?”
“放心吧”
周郎大喜,二人又商议了具体细节,送刘备回去了。
然后他令程普、鲁肃一班军官,在帐中伺候,只等东南风起,便调兵出。黄盖早备好火船十只,船头密布大钉;船内装载芦苇干柴,灌以鱼油,上铺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各用青布油单遮盖;船头上插青龙牙旗,船尾各系走舸:在帐下听候,只等周瑜号令。甘宁、门泽窝盘蔡和、蔡中在水寨中,每日饮酒,不放一卒登岸;周围尽是东吴军马,把得水泄不通:只等帐上号令下来。
再说刘备回到北岸、击鼓点将,先令二弟:“一旦东风起,二弟和我引五千水兵,多备引火之物,与东吴合力破曹。”二弟接令而去。
二令子龙:“带一千军马,渡江径取乌林小路驻扎,但见赤壁火起,拣树木芦苇密处埋伏。曹操若败退,必然从此路走。等他军马过,就在半路放箭射杀。”
子龙说:“乌林有两条路:一条通南荆州,一条取北荆州。不知向那条路来?”
刘备说:“南荆州势危,曹操不敢往;必来北荆州,然后大军投许昌而去。”子龙接令而去。
三令三弟:“领一千兵渡江,截断彝陵这条路,多准备滚木擂石。但见赤壁火起,去葫芦谷口埋伏。曹操不敢走南彝陵,必望北彝陵去。只要他来,便在山顶推石放箭。”三弟接令去了
后对贤侄说:“武昌一望之地,最为紧要。贤侄可留三千兵,紧守江夏城和夏口营寨。曹操若败,必有逃来者,就可当下俘获,切不可轻弃城池。”贤侄接令。
布置停当,刘孙两家众将士,一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厮杀。
十一月二十日,直到日落,江面上仍风平浪静。周瑜苦等帐中,对鲁肃说:“孔明就是在胡说八道。隆冬之时,哪来的东南风?”
鲁肃说:“孔明不像乱说的人。”
这时,南屏山的哨兵飞报:“东南风起。”
周瑜和吴将连忙出帐查看,只听风声呼啸,旗幡转动,旗脚都飘向西北方。周瑜骇然道:“此人有王佐之才,又有通神之能。若留此人,必是我东吴祸根。及早除掉,免生他日之忧。”
连忙令帐前护军校尉丁奉、徐盛:“各带一百人。徐盛从水路去,丁奉从旱路去,都到岸边诸葛亮船前。不用废话,拿住诸葛亮就地处死,将人头献来我看。”
二人领命。丁奉上马,一百骑兵各跨征驹;徐盛下船,一百水兵拽起风帆,此时正遇东南风:往诸葛亮平时停靠处来。
后人有诗叹:卧龙自有河神助,一夜东风江水腾。不是孔明道天机,周郎安得逞才能?
丁奉骑兵先到,只见诸葛亮的快船驶离滩口,扬起风帆望北岸而去。
徐盛的战船也随后赶到,见前船不远,徐盛在船头高声大叫:“先生慢走!都督有请!”
诸葛亮立于船尾,轻摇羽扇大笑道:“回禀你家都督:好好用兵。诸葛亮暂回夏口,我们来日相会。”
徐盛大喊:“请暂停一下!有要紧话说。”
“我已料定你家都督不能容我,必来加害。只好不辞而别,将军不必追赶。”
这时战士甲登高喊号:“拽满帆!”
快船上的战士和小童依号调整帆位,抢风破浪而进。敌船见快船只有十余人,因此穷追不舍。
这时战士们来到船尾,张弓搭箭,诸葛亮说:“不可害他们性命,免伤两家和气。”
战士乙笑道:“先生大才,可惜不懂水战。”
战士甲大喝:“射掉敌舰篷索!”
十名战士瞄准篷索,一阵齐射,刚好有一箭正中篷索。篷索应箭而断,敌船上的帆呼啦啦坠落下来,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快船乘风而飞。
战士们在船尾哈哈大笑,战士丙对诸葛亮说:“所谓射人先射马,射船先射帆。敌从后位追我,则他的篷索必暴露在前。我正好可以射落其帆,让敌停摆。”
诸葛亮连连称奇。
再说徐盛、丁奉扑了个空,来见周瑜,只好说:“诸葛亮神机妙算,人所不及。”
周瑜大怒:“此人如此多谋,使我寝食难安。”
鲁肃说:“都督眼下破曹为重。”
周瑜同意,升帅帐点将。
先令甘宁:“带了蔡中并降卒沿南岸而走,只打北军旗号,直取乌林地面,正当曹操屯粮之所,深入军中,举火为号。只留下蔡和一人在帐下,我有用处。”
二令太史慈:“你可领三千兵,直奔黄州地界,断曹操合肥接应之兵,就逼曹兵,放火为号;吴侯会亲自去合肥接应你。”
这两队兵最远,先发。
三令吕蒙领三千兵去乌林接应甘宁,焚烧曹操寨栅。
四令凌统领三千兵,直截彝陵界首,只看乌林火起,以兵应之。
五令董袭领三千兵,直取汉阳,从汉川杀奔曹操案中。看白旗接应。
六令潘璋领三千兵,尽打白旗,往汉阳接应董袭。
六队船只各自分路去了。
最后令黄盖安排火船,使小卒驰书约曹操,今夜来降。再拨两队战船,随于黄盖船后接应。居中队主将周瑜,副将蒋钦、周泰;居左队主将程普,副将韩当、陈武。两队各引战船五百只,前面各摆列火船二十只。只留鲁肃共门泽及众谋士守寨。
程普见周瑜调军有法,很是佩服。周瑜又差人在南屏山举号旗,各各准备停当,只待天黑行动。
再说曹操在帅帐之中,人报江东一只小船来到,说有黄盖密书。曹操急忙唤入。其人呈上书信。书中说:“周瑜关防得紧,因此无计脱身。今有鄱阳湖新运粮草,周瑜差我巡哨,已有方便。好歹杀江东名将,献首来降。只在今晚二更,船上插青龙牙旗者,即粮船也。”
曹操喜上眉梢,遂与众将来水寨中大船上,观望黄盖船到。程立见东南风起甚紧,对曹操说:“今日东南风起,应预先提防。”
曹操笑道:“今天冬至,正是阳生来复之时,安得无东南风?何足为怪。”
再说南岸,天色渐晚,周瑜唤出蔡和,令吴兵缚倒。蔡和惊喊:“无罪!”
周瑜说:“你是何人,敢来诈降?我今正缺人头祭旗,愿借你头一用。”
蔡和抵赖不过,大叫:“你家门泽、甘宁也是同谋。”
“他们是我派去的”
蔡和悔之晚矣。
周瑜令捉至江边皂旗下,奠酒烧纸,一刀斩了蔡和,用血祭旗毕,便令开船。
东风大起,南岸船动,北岸刘备也引五千水军,三百条战船,作为右翼与周郎、程普并驾齐驱。二弟,周仓、关平贤侄在前,刘备、封儿在后。
黄盖十条火船为三军最前驱,他立于第三只火船船头,独披掩心甲,手提利刃,旗上大书先锋黄盖。东风大作,波浪汹涌,刘孙联军乘风破浪,陆续望赤壁进发。
曹操在帅船上遥望江面,只见朗月爬上,照耀江水,如万道金蛇,翻波戏浪。他迎风狂笑,自以为得志。
忽然,瞭望兵遥指大喊:“江东隐隐一簇帆幔,顺风而来。”
曹操凭高眺望。
瞭望兵又喊:“皆插青龙牙旗。内中有大旗,上书先锋黄盖名字。”
曹操笑道:“公覆来降,此天助我也。”
来船渐近。贾诩观望良久,对曹操说:“来船必诈。千万不可教进寨。”
曹操说:“何以知之?”
“粮在船中,船必稳重;今观来船,轻而且浮;更兼今夜东南风甚紧。倘其中有诈,何以当之?”
曹操拍额,急道:“谁去止之?”
文聘说:“我在水上颇熟,愿请一往。”
说完,跳下小船,用手一指,十数只巡船,随文聘船出。他立于船头,大叫:“丞相有旨,南船先不要靠近水寨,就江心抛住。”
曹兵齐喝:“快落下帆篷!”
对面既不答话,也不洛帆,却听弓弦响,文聘应声中箭,射在左臂,载倒船中。船上大乱,各自奔回。
东船距曹寨只有二水里。黄盖大刀一招,前船一齐发火。火趁风威,风助火势,船如箭发,烟焰涨天。十只火船,撞入水寨。
后面战鼓雷动,号角齐鸣,刘备、周郎、程普紧随其后,四下火船飞出,分头纵火。
曹寨中船只一时尽着;又被铁环锁住,无处逃避。赤壁江面上,火逐风飞,一派通红,漫天彻地。
黄盖跳到小船上,背后数人驾舟,冒烟突火,来寻曹操。曹操见势急,匆忙跳上岸。张辽此时从旱寨赶来护卫。曹操刚跳下帅船,帅船便熊熊燃起。
黄盖望见穿大红莽龙袍者下船,料是曹操,乃催船速进,手提利刃,高呼:“曹贼休走!黄盖在此!”
曹操叫苦连天。
张辽拈弓搭箭,待黄盖接近,一箭射去。此时风声正大,黄盖在火光中,哪里见得到张辽瞄他?那里听得到弓弦响?
正中肩窝,翻身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