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

对不起,我认错了人

小庄是第一个嘲笑我口齿不清的,当时电视里正在放Jay的MV,他说乖乖学着插花。我心想我再口齿不清,还有周杰伦厉害吗?只是我没有反驳,十五岁,开始羞涩的年龄,即使有很多话想对小庄说出来,我还是选择沉默。

小庄是我的邻居,具体一点是我邻居的邻居的邻居,他是隔壁饭店的小厨师。小庄当时十八九岁吧,圆圆的脑袋,美好的笑容,休闲的夹克,够成了我对他的全部印象,当然心头记得最清楚的,自然是随笑容一起流露出来的可爱小虎牙。

十五岁我读初三,每天放学回来都要经过他们家门口,我总要扭扭头看看他在不在。大部分时间是看不到的,放学即饭点,是小厨师最忙的时候。周日我不上课,会去饭店逛逛,我妈有时会在那边打麻将,我去找我家猫咪,或是去找我妈讨零花钱买零食。实际上手里捏着两块钱,坐在他旁边,偶尔聊两句。

有一个周末,我拿着一封信,他正一个人坐在那里。我走过去把信交给他说,你看看呗。他问是什么,我说信啊,他一边接过去一边又开始嘲笑我“谁会给你这种口齿不清地小丫头写信啊!”幻想中我生气了,一把抢过信,转身就走,再也不来找他玩儿了。但是我没有,嘿嘿傻笑着,让他看完了信。

他问我,你妈知道吗?我说当然不知道啊,不然还不把我揍扁了。他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说我要知道就不拿来问你了,一个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他又开始笑,露出虎牙,人家还没觉得尴尬你倒觉得尴尬了?这样,把信还给他吧。走,我带你去吃炸串。

出门右拐就是我的学校,学校门口有很多小吃。等炸串的时候,我突然看见那个给我写信的男孩子抱着篮球走到学校门口。

可是尴尬的是我,让我觉得更尴尬的是我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生,而且他还在拽我的头发,嘲笑我的自然卷。他仅仅扫了我一眼,和朋友们勾肩搭背走进学校,拐个弯就看不见了。

我想这下没法解释了。初中生想的就是多,我设想了种种怎样去和他解释的话,好让他不要误会我,我是收了他的信,可是我没有背叛他。现在想来也好笑,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各走各的路,有一点交际罢了,没有必要每件事都解释清楚。无所谓地随他去好了。

我看到他进了学校以后,炸串也不想吃了,对小庄说我们回去吧,小庄很奇怪平时吃的不够还要来的我今天怎么这么给他省钱。

第二天我到班里,还在整理书包,许朝阳就蹭蹭跑过来。“。。。”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捶了捶我的桌子就走了。我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后二十分钟老师让我们自由活动,我拉了拉韧带准备跑步,刚起跑两分钟,感觉后面有人要超过我,我斜了斜身子想让他先走,可是那人却挨着我到我旁边来了。

是许朝阳。

我一下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办,许朝阳也不说话,就这样和我一起跑。我的尴尬症似乎就在这个时候引起的,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一遇到令我尴尬的事情,我就只能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无论是什么样的场合。有一次是在高一的班会课,班主任点了几个人说做一个我与二中的演讲,不知为什么点了我,我们的班长学委等也没怎么准备,可是他们也磕磕绊绊说了好几分钟。轮到我了,多年前的尴尬症突然犯了,我就是咬着嘴唇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最后也是班主任说,下去吧。我如释重负,突然就好了。也许我的高中同学没有人记得这段经历了,可是它已经深深地印进了我的心里,不可磨灭。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体育老师集合的口哨声突然显得那么刺耳,我竟然好想和许朝阳继续这样跑下去。

日子一天天在继续,什么都没有变,唯一改变的是我和许朝阳。我们的革命友谊竟越来越坚固。

还有小庄。

小庄其实才十八岁,很年轻。不想就这样在小饭馆里当个厨师,在一个周日下午,他跟我说,我要走了。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我没有问他去哪里,初中的我眼里整个世界都不大,不管他去哪里,我都是找不到他的。

他笑笑,可能不回来了吧。对了,你和那小子怎么样了?

没怎样啊,还能怎样?我说完扭头就跑了,这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往后的日子里我没有听见小庄的一点消息,那时没有QQ没有微信,连手机也没有,依存的是面对面的联系,见不到就说不了话,说不了话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我和许朝阳,中考结束我们去了两个学校,但经常写信。他跟我说,他们学校有很多漂亮成绩又好的女生,有一个叫唐静宸的他好喜欢好喜欢,可是人家根本不给他了解的机会,问我讨讨方法。

这么简单的事情自然难不倒我,就在那个周末,我约许朝阳出来吃炸串,让他别再想唐静宸了,给你介绍个好朋友认识一下。他说没兴趣但还是恹恹地慢慢吞吞过来,我不停地埋怨他迟到了半个小时,让两个女生等这么久。

是的,许朝阳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约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唐静宸。后来我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水杯上周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我去教室的路上它还稳稳地握在我的手中,中途扔了一个纸片。等我到教室反应过来时,它已经不在我手中了。

这个水杯,还是许朝阳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买水杯的时候,看见前面一个男生在和女朋友挑布偶,很熟悉的背影,我情不自禁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陌生的脸,我一下子脸红了,连忙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快步拿着水杯结账,走出了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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