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步行去外婆家是我在农村生活最深刻的记忆,也是我童年冬季满满的回忆。每年初二上午,我们一家人都会提着年货,穿上新衣服,高高兴兴地从家里出发去外婆家拜年。去外婆家得过2个渡口,步行时走走停停,总时长大概需要2个小时。家里出发不到十分钟就到第一个渡口黄岙渡,渡口比较正式,有专人买票,我们排队买票上船。渡口很热闹,过年这个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大部分都是走亲访友的。渡船上大家相互招呼,寒暄问好。“去外婆家吗?带什么好吃的东西去啊,多呆几天,高兴高兴啊、、、”一会儿渡船就靠岸了,大家一句:“走好、走好、、、”就各自走亲访友去了。那时候农村人黄黄的脸上洋溢着朴素的笑容,过大年了,一年来的辛苦放一放,每个人都想着法儿好好地过个大年。
走外婆家的第二个渡口是腾斗渡,这是个小渡口,小船两头尖尖的,船公是用手划着船浆渡人过河的,不像第一个渡口用马达发电,渡船的速度快。小渡口的船公也不是固定的人,是这个村的男性村民,他们轮流值班当船公的。小渡口行人不是特别多,有时候,我们到渡口没见到船公时,父亲便朝着对岸喊道:“有人吗?我们要过河、、、”我与小妹也会跟着大声喊:“要过河、要过河啦、、、”有一次,划着船浆摇摇晃晃接我们过河的,居然是我家小姨夫,父母亲见到小姨夫很意外也很高兴,当然,我们一家人也省下了船票的钱。我与小妹则很兴奋,我想拿着船浆试试划船,于是一双小手帮着小姨夫划呀划,我们笑呀笑,小小人的脸上满是欢喜与快乐。小船荡呀荡,荡漾着回不去的时光,那些人与那事都永远铭记在心灵最深处、、、
阳光明媚的天气,我们一家人走在去外婆家的路上,走一程,歇一会儿,记忆最深的便是在梅岙嶺站的停留。那个供行人休息的亭子,类似于古代的驿站,我们作片刻停留,吃点东西;身上热了,脱件毛衣;口渴了讨碗开水喝;然后把东西整理收拾一下。有时候,晴朗的天气,步行走路身上会直冒汗,在梅岙嶺驿站的“美人靠”上靠一会儿,待风儿吹过,待潮红的脸慢慢平息下来再出发。步行走外婆家,走的是心向远处的愉悦与欢喜!
如逢下雨天,我们穿着雨靴走在乡间泥泞小路上,我与小妹一开始觉得有意思,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路走,说说闹闹的。但雨天的路不好走,走了很长时间,还望不到外婆的家,于是姐妹俩很沮丧,小妹的嘴撅起,说走不动了,不想走了。母亲就会说:快到了,快到了、、、于是,父亲背起小妹,我打起精神跟在后面继续往前走、、、
一双雨靴沾满泥土,一到外婆家,表姐马上带我们跑河塘去,我抓起河边的草,擦洗雨靴,清洗的同时,还不忘和表姐妹们打打闹闹玩着。即便是寒冬,那水花溅在天真无暇的小脸上,丝毫感觉不到冷,手里的水花划过心里变成暖暖的回忆,那是童年珍藏的美好。也许后来,那些成为城里人就靠着童年的珍藏豢养着乡愁吧!
小时候走外婆家,步行的乐趣在于身在其中。除了过年走外婆家,暑假我也会去外婆家走走,就相当于现在出门旅游一样。在外婆家玩几天后,大表姐送我回家。外婆、舅妈给些腌菜让我带回家。夏天,那个特别火热的天气,外婆不放心俩个如花似玉小姑娘太迟出发,虽然我们已在午后3点开始步行,但太阳火气依然很烈,走在太阳底下,还是相当考验人的。一开始,我和表姐手提着腌菜步行,到后来,手里的腌菜越来越沉,我们走走停停,不断地找阴凉的地方休息,再后来,我们在路上捡了一根木棍,抬着腌菜步行,直走得小脸红扑扑的。经过村庄,偶尔会有小屁孩拿着小石子扔我们,我和大表姐像淑女一样不理睬他们,只管自己走路。
我们在茅草亭里休息的时候偶遇一位中年妇女,“小姑娘,去哪里啊”,阿姨问话了,我们乖乖地回话:“从外婆家里来,到自己家里去。”然后我们很友好地闲聊着。起身的时候,阿姨说:“腌菜放在我担子前面挑吧”,我俩很高兴,屁颠屁颠地跟在阿姨后面走。人一轻松下来,步子就很轻快,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到了第一个渡口。分手的时候阿姨说:“下次外婆家回来,不要带这么沉的腌菜啊,这么热的天,自己走路就行了。”我和表姐左一声谢谢,右一声谢谢,挥手与素昧平生的阿姨告别。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拉着祖母的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个阿姨真是好人啊、、、”
匆匆那年,今又到了过大年的时候。
外婆到天上几十年了,祖母离开我们也好多年了。每当寒冬来临,假期都会从天而降!如今,已无外婆家可走,已无祖母可诉说。走外婆家的往事,就像陈年的酒,越存越醇。但记忆真是一个闸门,一旦触到一个温情点,回忆就会汹涌而来;想念就像一个线团,越抽则越长。我真想自己像歌曲《少年》里唱的那样:“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