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然和范曾文那场惊世骇俗的“畸恋”,随着范曾文的离开,渐渐平息。村里人的谈资也渐渐转移到其他的、十里八村层出不穷的新鲜事上。人其实是很容易厌倦和淡忘的,再怎么新奇的事,谈论的久了,也会麻木、失去兴致。
芸然的爸妈把芸然从树林里接回了家,因为,他们就只有芸然一个女儿。芸然不光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全部的希望和寄托,还是他们的命。
芸然不在家的日子,芸然她妈就跟掉了魂似的,每天赤着脚、披头散发的坐在村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墙头上的一只破瓦盆,从天明坐到天黑。芸然她爸也不出去卖老鼠药了,整天在地里头转悠,一会到东边的地里铲两锨土,一会又跑到西边地里割几陇没熟的麦子。有人出来骂:“你中了什么邪,你割我们家麦子干嘛?”
芸然她爸于是把手里的麦子扔掉,又去薅另外一块地里的草……
芸然回家以后,他们总算恢复正常了--尽管他们还是很不正常。芸然她妈整天神神叨叨的,芸然她爸阴恻恻的一张脸,蹲在集市的角落里卖老鼠药。
芸然又回到学校继续上学了,就跟先前一样,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我和牧远之间的“恋爱”,在那个吻中开始,也在那个吻中结束。像一场朦胧的梦境,一睁开眼睛就飘散得无影无踪。
初中毕业以后,牧远就跟着他妈改嫁到别的县城,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后来,一个去那个县里打工的人回来说遇见冯翠娥了。冯翠娥穿着城里女人穿的时髦衣裳,长得比以前胖了,也年轻了似的。冯翠娥改嫁的男人是个做小买卖的,家里虽算不上特别富裕,可也不愁吃不愁穿。那个男人待冯翠娥又好,只要冯翠娥想要的东西,那个男人都会买来给她。村里人啧啧:“这个女人受了半辈子苦,这回,可算捞着享福了!”
遇见冯翠娥的人还说,冯翠娥告诉他,她儿子当兵去了。村里人又啧啧:“这孩子也有出息,当兵好啊!”---以后,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牧远的消息。
我去参加了筱逸和安小汐的婚礼,是安小汐向我发出的邀请。安小汐甚至也邀请了芸然--我不知道芸然怎么会跟安小汐成为朋友,就像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跟安小汐成为朋友一样。
婚礼开始前,我和芸然去化妆间看安小汐试婚纱,安小汐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粉,遮盖了他原本青春、俏丽的容颜,加上那一袭雍容华贵的长纱,完全把安小汐变成了另一个人。
安小汐拉着芸然,要她仔细帮她参谋婚纱、头饰合不合适……
外面的人声渐渐喧嚷起来,婚礼正式开始了。
婚礼就在我和筱逸一起去挑的那套房子里举行--我还记得当时筱逸站在我楼下,不由分说的把我推进他的跑车里,拉我过来看房的情景。
我第一次见到了筱逸的父母亲,很和善的一对夫妻,年纪看上去并不算大。筱逸的妈妈还过来和我说了几句话,满脸喜气的招呼我和其他的宾客。他们不知道,我差一点就答应了筱逸……
生活中有很多事,都只是差一点,或者,看起来只是差一点,其实差很远。
接下来是按部就班的结婚仪式,喜庆的宴席上,新郎新娘依次酬敬宾朋。我以为我会喝醉的,可是我没喝醉。芸然却喝醉了。因为我不会喝酒。筱逸和安小汐过来敬酒,全部都让芸然喝了。然后,芸然索性喝开了,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喝得烂醉如泥。
我扶着芸然回家的时候,芸然吐了一路。嘴里一直模糊不清的说着一些什么。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我们在楼梯口坐了一会,因为我找不到芸然的钥匙,芸然自己记不得她把钥匙放在哪里了。我想芸然也许是故意的。
芸然酒醒了一些,蹲在楼梯口和我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说她明年要去西藏旅行,然后再去厦门……又说她在网上买了个包,很漂亮,要去拿给我看。往楼上走了一半又跑回来,说没有钥匙了……蹲下来接着和我聊天……
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说一会话,我就回家了,芸然转过身,我隐约听到一丝细碎的钥匙碰撞发出的叮铃声。
我回到家到时候,廖楠不在。几件男式衬衣凌乱的丢在沙发上,我随手捡起来,扔进洗衣机里洗了。听着洗衣桶里哗哗的流水声,准备晚饭。等廖楠回来。
我开始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居家小女人。
廖楠始终不提结婚的事,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也许他心里爱的人,只有芸然。对我,只是一时寂寞。我和他在一起,何尝不是因为一时寂寞?
也许,这样的关系,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何必非要执泥于一纸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