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戏称,这山就是我家的后花园。开门见山,抬腿可及。家与山之间不足百米,因此,兴致来时,我随时可以进山。
恰逢落日西沉时,抬头望望湛蓝天空,凝神听听鸽哨掠过苍穹,我窃想,山中风景想必不错。迅速换上登山鞋,我迫不及待地出了家门。
及至山门,行色匆匆的人们此刻正在下山,而我逆行而上。回望周遭,向上行的独独有我。我暗暗窃喜,坐拥一山的感觉总是爽爽的。刹那间,我竟有种逡巡我家后花园的错觉。
熟悉的木栈道,沁出淡淡木香;熟悉的山林,溢出浓浓绿意。流泻着的山林,是栈道向上的逶迤。光线越发黯淡,风愈加轻盈,我慢慢而行,怕惊扰蝉鸣,怕惊动风行,怕惊吓虫吟。脚步与木栈道亲密接触,发出咚咚的声响,那声响倏然匍匐前行,仿佛在陪着我追一场落日余梦。
林木越来越密,光线越来越暗,小山也越来越安静。偶有鸟鸣,却不见踪迹;偶有虫鸣,却难觅影迹;偶有风过,沙沙叶语。除此以外,就是我的脚步声与心跳声。我时不时回眸,期待着遇见别样风景;我时不时寻觅,期盼着虫儿影迹;我时不时俯视,期许着满城灯火。
就这么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座小山头。山头有亭,名曰:博爱亭。此亭乃揽胜绝佳处,北可揽山,南可阅城。本想登亭,无奈天色渐暗,故只好作罢。顺着蜿蜒的石砌小道,我继续前行,从这个山头,下至山谷,沿山谷向上攀行。鸟鸣虫吟时断时续,除此以外,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与水的轰鸣声。
有几日未登山了,那轰鸣声分明就是涧谷的瀑流声。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及至观瀑亭,此亭无人,临停而视,一道白练似从山体深处喷涌而出,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踪迹,唯水声欢鸣。起身离亭,不足百步,便至泉边。寻一巨石,盘腿打坐,闭目养神,听潺潺流水。那水声,仿佛来自云天,抑或,是从脚下涌起。空空山谷,唯我独拥;清风拂面,顿觉凉爽;冥思遐想,无问西东,一切淡然又欣然。
冥冥中,巨石恍若绽放,绽放成莲。我仿佛端坐莲上,仙风道骨今谁有?恰恰亦若我。泉水激越,似在心头回溯流转,莲花轻漾,如在空中浮游。此刻,“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约摸10分钟,我睁开双眼,道道玉光直逼双眸,抬头凝望,皓月当空,犹抱疏枝半遮面。刹那间,那弯弯的小道碎银满地。极目远山,远山含黛;飞泉跌宕,奔向远方;望着那银银瀑流,沉寂的心灵如飞花碎玉般涌动,绽成一朵花,腾成一颗星。
顶着月色星光,凝视着瀑流,我似乎顿悟一般,做人当如水,遇刚则柔,遇弱则强。瀑流如此,人生亦然。抵达目标前,人同样要经历千辛万苦。最困难的不是路的漫长曲折,而是半途中的难以坚守,因为付出太多太多,因为看不到希望的尽头。
做人当如水,沉住气,不抛弃,不放弃,脚踏实地走好当下每一步,我们才不会迷失,我们才可以最终抵达。大海遥远,但水可以抵达;人生路远,但心可以抵达。或许,掌声来得有点迟,但它不会缺席。
念及于此,欣然起身,拍拍尘土,沿着流泉飞瀑继续前行。此时,天色已晚,唯月色照我前进。月光,玉玉的;瀑流,玉玉的;就连山间小道,也是玉玉的。踩着遍地碎玉,拥着漫山清风,我,一个人,在苍山暮色中,毅行。
光影流年里,小路愈发清晰,脚步越发坚实,步履也渐次急促。又至那小山头,博爱亭早已空无一人,登亭揽景,小城灯火璀璨,兀自向天边蔓延。我那浅浅的梦,也必然会像山脚下的小城灯火,一样辉煌。
如此想来,我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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