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那夜皎皎月(飞花令1)

月下人:

见字如面!

不知道现在在你头顶的月亮是否皎皎如初,是否可以看得见嫦娥的妙舞翩翩,是否可以回忆起当初的情话与亲吻。

我和你相识在生我养我的小山村,那时候山青水秀,一起在田野上追逐打闹,合起伙来整惨我们不喜欢的小伙伴,彼此交换各自的零食与宝贝。那时候,我们只是两小无猜过家家里的“爸爸、妈妈”。

我喜欢你那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小脸蛋,我还偷偷的亲过呢!每次送你回家,你妈妈都会让我洗干净手和脸蛋才回家,有时候我不洗就一溜烟跑了,身后只留下你“咯咯”的笑声,如黄鹂的叫声那么清脆,即使过了很多年我也没有忘记,已经深深刻录进我的永久磁盘里。

我喜欢你跑起来上下摇摆的马尾辫,还有辫上各色的小花朵,我偷偷的藏了几朵,但是时隔多年,已经丢在了时光的狭缝里,寄存着我对你的思念。你的妈妈手很巧,我最喜欢你夏天穿着的花裙子了,在和煦温暖的风里,你总是伴着蝴蝶在空中翩翩而飞,我只在下面抬头仰望着,生怕你飘向天际成了真正的仙女,再也不回来了。

在小学的课堂上我和你总是同桌,我们有时候好的擦掉了桌子中间的三八线,有时候也会仇深似海,划线而治,谁也不理谁,但那也只不过是片刻的冷战,三八线总是划不开你我。你还记得我借过你多少滴蓝墨水么?我总是说:“以后当我媳妇,现在就不用还了。”你也总是说:“先记着,要是以后你不娶我双倍还来。”而后是一阵默契的笑。

我承认小时候是有点邋遢,妈妈今天上午洗干净的衣服,不到下午已经是衣无完肤,你却不嫌弃,还会拉着我的手,挽着我的胳膊从学校走回家。课堂上我总是闲不住,喜欢打扰认真听讲的你,当然少不了老师的一顿胖揍,只要不打脸,我还是会望着你微笑。

家庭作业做完的那一刻,来不及合上书本,来不及装进书包,我已出现在你家门口,小黄狗的几声“汪汪”就是我的信号,每一次我都会等久一点,我知道你是女孩,想把作业做得更加认真。小黄狗放完信号就成了我的暂时玩伴,我们一同等你笑着跳着出来,犹如一朵彩云飘来,想远远地就来一个拥抱。

在小山坡上,在麦秸堆上,在屋顶上,都有我和你抬头望月的身影,那个时候并不懂“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癫狂与豪迈,也不懂“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的哀怨,只是随口咋咋呼呼“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不对不对,是抬头望明月,地上两双鞋,哈哈”,那只是我的恶作剧罢了。

月弯弯,我们唱“弯弯的月亮小小的船,我在小小的船上坐……”

月玉盘,我们就学着录音机里美丽的姐姐唱“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在我的记忆里你就是那位月下无暇的玉人,就是那翻飞的玉蝴蝶,永生难忘。

九岁的那个雨天,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要走了,听我爸爸妈妈说,你们要去南方。南方,我也只是在课本里读过她的美。我不知道送你什么来做纪念礼物,突然想到这个时节,你最喜欢吃还没有成熟的青杏子,于是,我不在乎被果园园主逮个正着的危险,依然冒雨给你摘了慢慢一口袋,送到你家门口。

你手下了临走前我送你的礼物,我知道,这些青杏子吃完了,你对我的念想也就没了。你把你最喜欢的洋娃娃送给我了,看着你手里干干净净的洋娃娃我不敢接,当时的脑子里只有两个概念:一是洋娃娃应该是女孩子家玩的,你怎么不给我送个别的东西呀!二是,我都长这么大了还玩洋娃娃,被小伙伴们知道会笑话死的。

但最后,我还是接过你的礼物揣在怀里,回家放在了床头,夜夜陪我入眠。

当大巴车启动的那一刻,我的心上就有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无法复原。

往后的日子,虽说有其他小伙伴们陪着玩耍,并不寂寞,但是最想的还是你,常常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看着洋娃娃想:你那里应该下雨了吧!你那边还过的开心么?有小伙伴陪你玩耍么?还有人跟你一起看月亮数星星么?

就这样,在思念的两端,我们继续着成长,继续着自己的前程。


十二岁那年,你陪你爸爸妈妈回乡祭祖。第一眼看到你,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姑娘竟然是我挂念了思念的人。

人人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对你来说,十二岁就开始变了。你没有穿小时候我喜欢的翠花裙子,而是很淡雅的一袭白裙;头发也不是马尾,而是剪了一头干练的短发,发端还有我从未闻过的香味。

清明时节,杏子已经开始转熟,这次不用偷偷去摘了,因为园主的儿子已是我最后的哥们;这次也不只是一口袋了,我抱了一箱子送到了你的手上。

你再没有像以前那样拉我的手,我也没有像以前一样亲你的粉嫩脸蛋。我们只是默默相视着,我心想:南方的水土真好,把你一个北方姑娘养的这么水灵。

临走的时候我们互相交换了照片,我平时很少照相,直到你们快走了,我发动小伙伴们拿出最新最帅的衣服到镇子上的照相馆拍了一张最满意的照片。照片中的你比小时候多了几分温婉和恬静,你坐在荷塘边,戏弄着塘里的鱼儿和水,看着看着似乎就要走出照片,再与我去田野欢蹦。

哎呀,当我看到你照片后留的通讯地址时,我真是恨死自己了,我自己居然忘记在最帅的照片后面写上我的通讯地址了。那只有我来写第一封寄往远方的信了。

至今,我还记得第一封信的内容:

阿芳:

见字如面!真怀念小时候的美好时光,真想再一次回到童年,一起去看月亮、数星星。但时光不能倒流,我们只得在时间的河流里顺流而下,我不怨时间,只要有你的身影在我记忆里,我就满足了。

天天看你的照片,不知道你看了我的照片会不会做噩梦,反正其他小伙伴说我最帅的照片其实特别丑。算了,丑就丑吧,什么时候到县城我照个好看的再给你寄过去。

现在我在镇上中学上初一,你也应该是初一了吧,不知道你的语文老师凶不凶,英语老师有没有你好看。

我的学习还行,我想在五年后考上南方的大学去找你,不知你还会不会在。

…………

念你的成

不久收到你的回信,又看到了你漂亮的钢笔字,我真是自愧不如。在信封里还滚落一棵已经干瘪了的青杏子,难道分别那年的青杏子你都没吃么!我心里也窃喜,留下了一个可念可想的物件,那总是好的。

就这样,我们保持着南方与北方的书信联系,还记得每次看到有我名字的信件时我是多么的激动,恨不得将信的内容读给全世界听。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初三,就是在盛夏的一天,体育课刚刚下了到小卖部没饮料,又看见一封你的回信,但是信封上的自己明显不是你的,我不敢相信这不是你的信,急忙拆开信封,果然不是你的信:

小虎子:

再不要给阿芳写信了,现在你们都是在学习奔前途的时候,不能有太深的感情,也不能胡思乱想。不要怪叔叔,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以后就在不要写信了,我们搬家了,你写了也收不到了…………

这是你爸爸给我写的信,我不愿意相信你们真的搬家了,还在给你写信,可是却全部退了回来,每次看到退回的信,我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而我的成绩也是一落千丈,甚至没有考上县城最好的高中,父母及其失望。

想你的夜晚,我总是找到老地方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看着明月依旧皎皎,伊人却已远去,也不知道你是否也在望着同一轮月亮,思念着同一份感情。


时间又过了三年,我为了弥补初中时自己和父母的失望,高中三年发愤图强,终于冲在年级前列考上了一所大学,却并不是南方的。没有你的消息,我心里真的很着急。

打听过你们家许多亲戚,都说不知道们的信息,我真恨自己当初没有留住你,但现在再多的自责都是枉然。自从收到你爸爸的信,我会在固定时间给你写信,但回应我的也是每隔一段时间的退信。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那段时间正值农忙之时,每天早上都是踏着月光出发,晚上已是踏着月光归来。某天,我从小卖部拿回一封信,看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我心中澎湃有忐忑,我不知道你将要给我怎么宣判。

虎哥:

见字如面!

多年未见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你还记得和你一起疯的丫头吗?还记得那夜皎皎的明月吗?

其实,我不喜欢南方,我还是喜欢北方的春夏秋冬,喜欢北方的青杏脆果,最主要的是在北方有你。

我知道你很优秀,报了北方的XX大学,我也报了,待我们八月相见……

念你的阿芳

八月,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我在校门口翘首盼望,盼望那娉婷的身姿,盼望那月下皎皎人。

你是踏着风来了的,还穿着的淡雅的白裙,还是向蝴蝶一样翩翩飞来。

二人相对,莞尔一笑。



【短篇小说专题活动】飞花令-见字如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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