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
现在,年轻男人结婚之后,就将面对两个“娘”,一个是“老娘”,另一个是“新娘”。 “老娘”认为他是我亲生的儿子,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一切都得听“老娘”的;“新娘”认为他是我老公,我俩得相守终生,一切得听“新娘”的。于是,中国式的婆媳,各怀心思甚至水火不容几乎上演在每个家庭。所以,大家都说人际关系最难处的就是婆媳关系。然而,我和婆婆的关系,却是水乳交融、相依为命。以至于,婆婆已经故去六七年了,我仍然怀念着勤劳、善良、纯朴的婆婆,时常在梦里梦见她,时常在家里看见锅碗瓢盆和拖把、扫帚之类的物件,就想起她……
公公、婆婆的老家,在距离市区一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村。第一次去公婆家里,我和老公(那时还在处对象)开着车去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三,天气寒冷,还下着蒙蒙细雨。车子快到村口的时候,远远就见公公和婆婆打着雨伞,站在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等着我们。见公婆两人的裤腿都被雨水淋湿了,知道他们在村口等的时间挺长的。停下车,我赶紧招呼公婆快快上车一起朝村里走,可公婆怎么也不肯上车,频频挥手示意我们开车先走。我起身准备下车拽公婆上车,老公说,“晓云,算了,我爸妈的鞋上全是泥,他们怕把你的车弄脏了。”
就这样,我开车在前边走,公婆打着雨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边。大冷天里,又下着雨,我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老公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爸妈一辈子就这样,总是替我们想!”
公婆的家,五间青砖红瓦的平房,一间厨房,带上猪圈、鸡圈,围成一座农家院落。院落的空地上,有一垄一垄的菜地,种着白菜、萝卜、芫荽、葱和蒜苗之类的蔬菜。屋里屋外,没有我想象的脏乱邋遢,包括猪圈、鸡圈,也没有臭烘烘的异味。
堂屋里,一张大半新的四方餐桌上,摆满了农家菜。有清炖土鸡,清炖麻鸭,蒸排骨,蒸酥肉,蒸肉丸子,清蒸鲈鱼,红烧财鱼,还有爆炒牛肉,爆炒猪肝,另外还有几盘素菜。
刚刚上桌的菜,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弥漫了整间堂屋。
进了堂屋,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老公一一给我介绍:这是大舅和大舅母,小舅和小舅母;那是大姨和大姨夫,小姨和小姨夫,小姨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呢。
公公是个憨厚的乡下人,有点木讷,不善言辞,只是坐在那一个劲地嘿嘿地笑。
婆婆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花白的头发拢起来束在脑后,用皮筋扎着,显得非常干练。婆婆出出进进的,忙着搬凳子,忙着摆碗、筷,给大舅倒茶,给姨夫上烟,忙得不亦乐乎。
席间,婆婆一会给我夹一块蒸排骨,一会又给我夹一块爆炒牛肉,生怕我吃不好。小舅母端详着我好一会,说,“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城里的姑娘呢!”小姨接着话头说,“这姑娘,文静、高雅,一看就知道受过高等教育的。石头(老公的乳名)哇,你可要珍惜哟!”一桌的长辈,众星捧月似的,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公公婆婆弄的这阵势,用官方的话来说,就是“高度重视,高规格接待。”
我们结婚后的第二年,刚过正月,一向身体硬朗的公公突然得了急性痍腺炎,并引起其它器官衰竭,在医院一二十天的时间人就走了。
公公走了没多长时间,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我的预产期已经临近,就跟老公商量,把婆婆接过来。一来可以侍候我“坐月子”,照顾孩子;二来婆婆一个人在老家也孤独,换个环境更好一点。老公高兴得一拍手,说,“媳妇呀,还是你想得周全。明天我就回去把我妈接过来。”
婆婆还是那样干净利落,只是岁月的风霜刻在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婆婆是过来人,什么都想得周全。来了以后,婆婆也没跟我打招呼,一个人上街买回来布料、棉花,要给即将出生的孙子或是孙女,做小被子、小衣裳、小鞋子等等。我对婆婆说,“妈,现在可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了,什么都要自己做,超市、商场里,要什么有什么。”
婆婆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慈祥、亲切的光亮,软软地说,“晓云呐,妈知道超市、商场都有卖的。但买的那些小衣裳的布料,不一定都是纯棉的,我买的布料可都是纯棉的呢,再说,自己做也省钱一些,你说是吧。”
婆婆说的在理,就遂她的意吧。
每天,婆婆除了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以外,就坐在她从老家带来的那台缝纫机下,戴着老花镜,穿针引线,裁裁剪剪,一直忙到夜里十一点多。我知道婆婆的心思,那一针一线,针针都是奶奶的心,线线都是奶奶的肝呢。
两周的时间,婆婆就把婴儿所需的小被子、小衣裳、小鞋子等,全都做好了。婆婆轻轻地,一件一件地折叠好,装在一只干净的布袋里,放进她卧室的柜子最上层,然后长嘘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一篇惊世之作。
晚饭后,一家人都坐在客厅看电视剧《金婚》,突然,婆婆转过脸对我说,“哎呀,晓云,忘了忘了,还有尿片没准备呢!”
我笑起来,说,“妈,到时候去超市买几捆‘尿不湿’就行了。”
婆婆一脸严肃地说,“不行不行,那些‘尿不湿’都是一些化纤做的,时间一长,就把宝宝的屁屁折了。”
老公也说别费那么大的周折,又不是买不起。婆婆仍然坚持己见,说,“费什么周折?!找几件废旧的纯棉衣裳,掑成一块一块的,用开水烫烫,等于消了毒,既不花钱,也实用。”
婆婆的准备工作刚完成,我就生了女儿倩倩。
婆婆抱着自己的孙女,兴奋、激动得一个劲地柔声叫着:“我的宝贝!我的心肝哟!”
月子里,婆婆什么都不让我做,除了给女儿喂奶,就是吃饭、睡觉,体重不足一百斤的我,一个多月后,一下子猛长到一百三十多斤,像吹气球一般。而婆婆每天都是满负荷地运转。早上一起床,就开始忙碌,去菜场买菜,做一日三餐的饭菜,而且每天不重样,炖排骨、炖猪蹄、炖牛肉等等。接着是打扫卫生,洗衣裳、换尿片,洗尿片。整个阳台,晾晒的都是女儿的尿片,花花绿绿的,像联合国总部门前的各色旗子。夜晚,由于我的奶水不足,婆婆得起来好几遍,给女儿冲牛奶。
产假期间,婆婆虽然里里外外地忙碌,好歹还有我在家里,可以给婆婆换换手,三个月的产假之后,我要去上班,担心婆婆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就想雇请一个保姆给婆婆打打下手。婆婆一听说请个保姆每月需要五六千块钱,吃惊得好一会合不拢嘴,望着我和老公,说,“我的个天!这一年下来得六七万块钱呢!我和你爸在地里一年刨到头,也才刨得三四万块钱。不行、不行,这太贵了。”
不管我和老公怎么劝说婆婆,婆婆就是咬着一句话——她一个人能行。
婆婆是个说到做到的老人,她一个人既照顾着女儿,又把家里的柴米油盐、吃喝拉撒,打理得井井有条。
女儿满月之后,婆婆为了让我早点康复,就一直和她睡在一起。女儿一天一天地长大,婆婆对孙女的宠爱,也一天一天地复加,真应了那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俗话。渐渐的,女儿被宠坏了,一会见不着奶奶,就哭闹起来。记得女儿三岁多的时候,是个周日的上午,那天婆婆去菜场买菜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女儿闹腾得不行,哭着闹着要奶奶。我和她爸爸怎么哄都不行。老公气得够戗,“这还得了!”拽过女儿就打她的小屁股。恰恰这时婆婆推门进来刚好看见,一向性格温和的婆婆顿时火冒三丈,扬起手,将一塑料袋白菜砸在老公的脸上,顺手把孙女抱在怀里,“我的乖乖!有奶奶在,别怕啊!”。有了奶奶,女儿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哇”地一声,小手指着她爸爸说,“奶奶,他打我,好疼!”而且将“爸爸”换成了“他”。小小的人儿,心里有她的“小九九”呢。
婆婆怒气冲冲地冲着老公说,“你们给我听好了,我孙女,你们教育培养,给她讲道理可以,动手打我孙女,不行!”我明白,婆婆也是在提醒我。
老公似乎被婆婆的白菜砸蒙了,一时愣怔在那,看看婆婆,又看看我。
老公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想笑。我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你妈是个护犊子的主,还没看出来?!你自认倒霉吧!”
老公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笑笑,乖乖地败下阵来。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女儿很快就从幼儿园小班升到大班了。女儿上大班以后,我就劝婆婆,闲下来的时候,去小区里的中央花园那儿,和老人们一起跳跳舞,健健身。婆婆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们乡下人,粗手笨脚的,哪是那块料!”
我说,“健身舞的动作很简单,看看就会了。”
婆婆笑笑,笑得含蓄,也有点意味深长……
没过多长时间,我和老公就听别人说,婆婆在小区的垃圾桶里捡废品。
那天我和老公下班刚进屋,婆婆笑嘻嘻地迎上来,手里拿着五六块钱的纸币,像个小孩邀功似的一脸兴奋地说,“哎,晓云,我今天捡破烂卖了五六块钱呢!”婆婆捡废品的事得到了证实。
老公不屑一顾地说,“妈,这卖得几块钱呢?!别惹得人家说我们闲话。”
婆婆就像川剧中的“变脸”,用手一扯,笑脸瞬间变成了怒容,“咋啦,你们买房买车还贷压力那么大,倩倩上幼儿园,一年就得五六万,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要钱?!我怎能在这里白吃白喝!再说了,那些东西,扔了也就扔了,你老娘既不偷又不抢,我光明正大地捡回来变成钱,不丢人!”婆婆说完,忿忿地回到厨房,“呯”地一声关上门。
婆婆的话,像打机关枪似的,把老公扫射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望着我,嗫嚅着说,“这不是……为妈好吗。妈,这是……”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吃晚饭的时候,无意间,老公和我谈起买房买车还贷的事,当时,婆婆立马皱着眉,苦着脸,喃喃地说,“我的个天!你们这不是要背几十年的债!”我们说者无心,婆婆却听者有意。我很理解婆婆的一番苦心,就劝说老公,“妈说的有道理,虽说卖不到几块钱,只要妈高兴,随她去吧。”
为了卫生,第二天,我去超市买了两双橡胶手套和两件长围裙递给婆婆时,婆婆笑得菊花盛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兴奋地说,“还是晓云理解妈!”
婆婆开始还是小打小闹捡一些废纸盒什么的,去废品回收站那儿,卖五六块钱,就高兴得喜笑颜开,渐渐的,婆婆的“胃口”越来越大,品种越来越多:废报纸、废纸盒、废矿泉水瓶、废易拉罐、废牙膏皮等等等等。婆婆每天平均能卖二三十了。到了年底,婆婆竟然拿着七千八百元交给我。我知道婆婆攒点钱不容易,坚持不收,婆婆顿时不悦,说,“晓云,你别嫌少,积少成多嘛!”
拿着婆婆捡废品换来的辛苦钱,看着婆婆因长年累月繁重的劳动被锄把磨成硬茧的手,想起第一次去公婆家,公公婆婆因鞋子上沾满泥巴坚决不上我车的情景,刹那间,心里一阵酸楚,喉咙顿时像被堵塞了一团什么东西,眼里便涌满了泪水……
没过多久,婆婆的女儿我的小姑子在东莞生了孩子,婆婆去了那边照顾小姑子“坐月子”。
婆婆在的时候,家里的一切包括照顾女儿,我都不用操心。婆婆走了以后,每天,我都忙得不亦乐乎。早上闹铃一响,就一骨碌爬起来快速地洗漱,也来不及给自己化妆,赶紧给女儿穿衣服、梳辫子、洗漱,然后送女儿上幼儿园,去菜场买菜,又赶紧去上班。下午五点半去接女儿回家,接着就进厨房锅碗瓢盆地忙碌。人呐,就是这样,拥有时不觉得,失去时才知道珍惜。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做好了饭菜,叫了好几声倩倩出来吃饭,也没见动静,于是就进到女儿的小卧室,仍没见小人儿,我就估摸着又在她奶奶卧室里。果然,我推开虚掩的门,女儿躺在奶奶的床上,泪眼汪汪的。见我进来,女儿一下子跳下床抱着我说,“妈妈,我好想好想奶奶!”说完,就大哭起来。女儿哭得很伤心,眼睛、鼻子,整个脸,都哭得红红的,满脸都是泪水,我哄了好一会,女儿才止住哭。止住哭的女儿坐在餐桌上,还伤心得一抽一抽的。
婆婆去了一个多月终于要回来了。那天也是周日,我们一家三口都在家里,女儿一会问我们奶奶到站的时间;一会看看墙上挂钟的时间。离她奶奶到站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催促她爸爸快去车站。
老公接回婆婆,刚进门,女儿尖叫一声:“奶奶——”小鸟似的飞向婆婆,那声音,是从女儿幼小心灵里发出的,甜甜的,润润的。泪眼汪汪地依偎在奶奶的怀里,生怕奶奶突然又走了似的。和奶奶亲热了好一会,女儿“咚咚咚”地跑进她的小卧室,拿出了一大包好吃的,香蕉干、山楂片、海苔、软糖、奶酪,还有好几种饼干,这都是女儿提前准备好了的东西。
婆婆含着孙女喂到她嘴里的软糖,抱着孙女,吻她的小脸蛋,吻她的头发,吻她的脖颈,婆婆边吻边说,“哎哟,我的心肝!我的宝贝!”不知不觉里,婆婆眼里就湿润了。
看着奶孙俩,我的眼里也湿润了……
翌年九月,倩倩上小学一年级以后,发现婆婆不再捡废品了,每天送倩倩进校之后,到下午五点半接倩倩这段时间,婆婆就不知去向,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婆婆有了相好?!老公噗哧一笑,说,“想哪儿去了,我妈快六十的人了,怎可能?!”我说,“人家六七十岁甚至八十的老人还找老伴呢!”老公摇摇头,说,“我想我妈不会。”
婆婆是从乡下来的,对城里的复杂和风险不甚知道,我有些担心。为了弄清婆婆的去向,也为了婆婆的安全,我专门请了半天假悄悄跟踪婆婆。
那天,婆婆送倩倩上学后,径直去了我们旁边的景苑小区。见婆婆进了小区物业旁边的一间屋里,我就躲在楼房的拐角处静静等待。过了一会,婆婆换了一套工作服急匆匆地走向对面的一栋楼房。我尾随着婆婆到了那栋楼对面的一丛翠竹下,远远地就看见婆婆正在楼房的门厅内拖地。一切都昭然若揭,婆婆这是背着我们在这儿当清洁工挣钱。不用问,婆婆的目的就是为我们还贷款。我为自己的臆想感到羞耻和惭愧,立马红了眼圈,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转身逃也似地跑出小区。
老公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才回家,我对他说了这件事,老公一听,惊讶地说,“我妈辛苦劳累了一辈子,现在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不能再让我妈辛苦了!我跟妈说去。”
我急忙拽住老公的袖子,说,“等等,我俩一起跟妈说。”
婆婆正在客厅里给倩倩冲牛奶,老公就直截了当地对婆婆说了我俩的意见。没想到,婆婆听了以后很淡然地说,“我晓得你们是为我好。可是,你们想过没,我干了一辈子的活,已经干习惯了,突然一下子整天闲得无聊,我会闲出病来的。我今年才五十六岁,身体还行,可以干到六十岁。过了六十,我就是想干,人家也不会让我干了。”婆婆把冲好的牛奶放到茶几上叫倩倩过来喝。“这样算下来我可以干四年,一个月三千六,一年就四万三千二,四年加起来就一二十万呢,能给你们还清车贷吧?!”
老公不耐烦了,“妈,我们不缺这点钱,只想让您享享福!”
婆婆边招呼倩倩喝牛奶边说,“石头哇,你们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急忙说,“妈,不晚,我明天就去找物业公司的郑经理。”
婆婆微笑着看着我,眼里温暖得如阳春三月,“晓云呀,我晓得,你是个孝顺的姑娘,可我已经跟人家签了合同,总不能违约吧?!”
婆婆的话,一时让我语塞,是呀,合同都签了,说什么都晚了。想想,婆婆的确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也许每天有活干,身心是充实愉悦的。于是,向老公摆摆手,示意他别再劝了。
没想到,两年后深秋的一天下午,我正在会议室开会,将手机调在静音模式上,突然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以为又是广告之类的电话,就直接摁下关闭键,紧接着,手机又震动起来,仍是那个号码,我有些恼火,站起身走出去冲着对方没好气地说,“你哪里?!”
一个女音急切地说,“你是赵正英的儿媳吗?我是景苑小区物业公司的。”
我说,“是的。怎么啦?”
女音急速地说,“是这样的,你婆婆赵正英上班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现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请你们家属马上过来,医院需要家属签字。”
当时,我的头,像被这个女人狠狠地打了一闷棍似的,“嗡”地一下,霎时,有股惊恐的气流从我的未梢神经沿着脉络四处流淌,身体不由得发生了痉挛,手机掉在地上。我迅速捡起手机,捋了捋额前零乱的头发,镇静了片刻,赶紧给老公打电话,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朝医院奔去。
婆婆因为严重脑出血,在医院抢救了四五个小时,还是没能留住,带着她对孙女,对儿子和儿媳,对这个家的留恋,依依不舍地走了。
三天后,我和老公带着倩倩,将婆婆的骨灰盒送回她的老家,埋葬在公公的坟墓旁。
当老家的两个亲戚把婆婆的骨灰盒放进挖好的坑里,正准备用铁锹铲土掩埋时,倩倩悲戚地大叫一声“奶奶——”
这一声, 把夜给叫来了,天一下子变黑了,让人全身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心酸得呼吸急促,瞬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一只黑色的乌鸦,飞过来落在山坡一棵老榆树的枝丫上,凄唳地的号叫,“哇哇——哇哇——”以前的老人们都说,那是乌鸦在叫:“苦啊——苦啊——”
乌鸦的叫声,在深秋荒凉的旷野里悠远而哀伤,更增添了一层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