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没扎催眠针,没喝安眠,竟然睡着了,真是难得。
起床后想接着观看传统文化视频,一时纠结,不知究竟该看谁的,胡小林老师的,刘素芸老师的,还是老法师的,老法师的讲解博大精深,境界太高,我的心还未按住,没法系统听下去,还不契机,可能收效不大,目前我还得在《了凡四训》《弟子规》《太上感应篇》上下功夫,把传统文化的根扎好,断恶修善,净化心灵,转变命运。
晚上梦了一个梦,梦见一条棕色的长毛狗扑在我身上撕咬我,我倒一点没怎么害怕。看视频时不小心又睡着了,醒来想起昨夜的梦,百度了一下,说可能要破财,这点是必需的,周五别人介绍了两只股票,不管不顾冲了进去,而且是满仓,买到后再去细看,两只股都处于高位,当天就跌了,到了周肯定还要大跌。这段日子了,听信专家之言,接连在高位买了4只股,都是一买就跌,跑都跑不及,周四一只股一跌再跌,跌了9个点才出手,不料周五再次上当,转眼之间赔了近十万。为什么如此,连我也说不清,可能自己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丧失了理智,也可能是冥冥中为了让我回头。我说不上,似乎鬼迷心窍,财迷心窍。这也正是我这段时间焦虑不安、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血压飙升的原因所在。
回望来时路,看着自己一步步到了今天这个境地,心里充满惭愧和悔恨。我出生在大西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祖上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因太爷染上鸦片,家道中落。最后遭人陷害,为筹烟资,太爷参与赌博,输掉房产,全家老小被人赶出,无处落脚。太奶奶气不过,于当夜吊死在对方院门上,惊动当地政府,判回房产,并赠予她“贞节烈女”名号。房产虽然要回来了,好面子的爷爷不好意思再在庄上住下去,一气之下带着自己的妻儿,离开故土,搬到一个叫阴山的小村庄,二三十户人家,羊拉粪蛋似的,稀稀拉拉散落在黄土高坡的褶皱里。
初来乍到,爷爷奶奶生活虽然困苦,但日子并不艰难。他们是弱者,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他们没少接受村里人的周济。父亲当家理财后,这个家进入鼎盛时期。经过他和母亲的辛勤打拼,建起了全村最漂亮的房舍。父亲这个外姓人,还当了好多年的队长。除了大姐,他们把其余四个子女全部送进了学校。村里人不重视子女教育,把男孩子送进学校的微乎其微,更别说女娃子。哥哥后来还当了兵,转了干,成了一名军官,这也是村里破天荒的事。由于家里干净整洁,来村里的公社领导、驻队干部甚至放映员,都喜欢在我家食宿。所有这一切,都是很有面子很让人眼红的事。然而,从我记事起,父母盛年已过,家境已开始日薄西山。我是父母的晚子。为了再生一个儿子,比父亲小七岁的母亲,生我时已年近四十。
让一个外姓人当队长,不论如何尽心竭力,时间一长,他们便不平衡,心里憋了一口气。好面子的父母,不论内里多么一贫如洗、千疮百孔,表面却始终光鲜。父亲不再担任队长了,公社来了人,却依然喜欢在我们家食宿,这让对我们家原本嫉恨的村干部更是变本加厉。终于有机会了,他们竭尽所能,开始利用手中的权力,发泄多年的积怨,对我家变着法子欺压。
一个军官的父亲,当过队长的父亲,好面子的父亲,不想跟人一般见识,咬碎牙一忍再忍,让他们越发肆无忌惮。分配劳作任务,数我家的重,但每年的救济,却与我家绝缘。每次分土豆、分玉米棒子,往往从村东头分,轮到我家了,又开始从村西头分,最后给我家的,往往歪瓜裂枣缺斤短两是别人挑剩的。年迈老实的父母,在外忍气吞声,却把风雨带进了家里,常年争吵不停。年幼的我,无力改变什么,只能一次次采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在幻想中惩罚欺软怕硬的村干部。
然后,那个下午来了。那个我一辈子记忆犹新的下午。
那是个深秋的午后,阳光已没了锐气,淡淡地照着起起伏伏的山峦。山顶成片的树林,被开荒种田的村民砍了个精光。一到深秋,枯山瘦水,整个视野光秃秃的,只有零星的荞麦像一块块血红色的伤疤,散落在黄土高坡上,远远望去像癞子的头……
每次回望,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父母去割荞麦,我蹦蹦跳跳地跟了去,期待着能捉住一只蚂蚱。所谓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可谓手到擒来。然而,这个小小的愿望,刚到地里便破灭了。时值包产到户前夕,开始分户包干,比如这次割荞麦,先划分给各户,收割完再统一上交生产队。一到地里,父亲发觉划分给我家的远远地超出劳力范围,用脚步一丈量,果然如此。他当即暴跳如雷,嚷着要去找队干部讲理,被母亲劝住了。其实,我知道,父亲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
嚷了几句后,父亲便蹲在田埂抽闷烟,地里只传来母亲割荞麦的声音,“嚓——嚓——”,单调而凄凉。时隔多年,那声音时常会清晰地回荡在我的耳畔。见此情景,我像泄了气的皮球,再没了捉蚂蚱的兴致,也闷声不响地坐在田埂上,望着光秃秃的远山发呆。一老一少,像两块沉默的石头。
我一边望着苍茫的远山,一边在心里想着如何报仇雪恨。我想,上边一定不知道这些人在村里任意妄为横行霸道。想到这儿,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不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写出来向上反映呢?想到这儿,我以为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激动得浑身战栗,坐都坐不稳,只好趴在地上,死死地抓住野草,把小小的身躯紧紧地贴在田埂上。那一刻,我眼前电光石火,一刹那把一生要走的路照得清晰无比。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田埂上,连越来越重的寒气都未察觉到,一直陶醉在前程远大的梦想中。我想,我们村的问题反映了,解决了,我就去别的村,别的乡,别的县。我越想越激动,生怕别人抢去似的,恨不能立即上路。
梦想的火苗,就这样不期然被点燃了。那个下午,不谙世事的乡村少年,就这样对自己的人生、对这个世界许下承诺。也许,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侠客梦。别人是一箫一剑走江湖,而我是用笔。我幻想着从我们那个小山村出发,走州过县,用一支笔写尽人间疾苦,铲除世间不平。
太阳落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了,可父母依然不停地挥着镰刀,一点看不出要收工的意思。我实在等不及了,就对父母说了一声,自己先跑了回家。一到家里,就点亮油灯,迫不及待地拿出纸和笔,在桌前正襟危坐,希望把自己想了一下午的东西写出来。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落笔,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整个下午在他脑海中奔腾不息的东西,一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怎么会这样?我急得站起来,不停地在地上转圈,转着转着,似乎又记起了些什么,冲到桌前,提起笔依旧写不出一个字。几次三番,终于气馁了。父母回到家吃晚饭时,夜已经深了。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吃两口就不想吃了。吃这么少,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问:“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下午受凉了?”发觉我的额头不烫,母亲便没有再说什么。
平时一躺在床上就酣然入睡,那晚破天荒失眠了,无可避免地再一次走进了自己的白日梦中。这时,下午所想的一切,又历历在目。
在别的孩子为一粒糖果哭闹的年岁,我的心里却落满了尘世间的忧伤。见过我的人,都说我长相偏老,其实,就在那一年,我已经老了。老的不仅是容颜,还有心灵。从那个下午,我的童年似乎戛然而止,我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少年,开始变得少年老成心忧天下。从那以后,我的眼睛就变得特别亮,哪怕有蛛丝马迹的不平,总能够一目了然。这对一个孩子来说,不是一件能让人开怀的事。
从此以后,这一梦想如同浓浓的大雾,无时无刻不把我裹挟其中。它是那么清晰那么伸手可及,可真正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抓不到。它就像夸父前面那轮硕大的红日,让我无法真正抵近,也无法真正远离。受它的吸引也受它的折磨。我急不可耐,一直试图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路径去抵达、去靠近,却又不知如何抵达如何靠近。
一个自不量力的梦想,有时同一个卑劣的念头一样令人难以启齿。平庸如我,却怀揣着这样一个远大的梦想,让我做了贼似得心里发虚。虽然有人说,梦想终归是梦想,无所谓自不量力无所谓卑劣,可我依然不敢轻易靠近轻易言说。
后来工作了,为了生存,为了养家活口,与梦想渐行渐远。但梦想并没有因此离我远去,它一直在我心里,成为我精神的拐杖和御寒的衣裳。为重拾旧梦,不想把遗憾带进坟墓,工作满三十年的时候,我主动申请退休。退休批准的时候,我豪情万丈,转眼两年过去,我非但一事无成,反而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