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门帘，章峻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有妈妈在就是最好的了，他苦笑一声，确实如此。然后振作了下，掀开门帘，说他父亲准备了一桌菜，想邀请晓晓一家三口过去吃饭。

“哎呀这......”晓晓妈妈看着已经吃到一半的饭菜，有些为难。但她还是很快收拾了下，“走吧，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咱们聚聚，也显得热闹。”

“他还准备了酒。”章峻说道，意味深长的瞥了吴军军一眼。

吴军军心有灵犀，立刻偷偷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一切都被吴晓晓看在眼里。她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哼哼冷笑，他们这是要打算偷喝酒，她才不会放过他们呢，她一定也要喝！

章峻爸爸不仅仅邀请了晓晓一家，还邀请了李阿姨和双胞胎，还有住在下坡几家比较熟的亲戚。小小的院子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从来没这么热闹过。章峻带着吴军军溜进他用来洗照片的房间，正准备反锁门的时候，一只脚突然插了进来。

“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吴晓晓得意地看着他们，“我也要参加！”

为了不被人发现，章峻只好也把她放了进来。吴晓晓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她第一次进来这里，抬手拨了拨空荡荡的线绳，手立刻被章峻拍了一巴掌。

“别乱动。”他冷着脸说。

吴晓晓哼了一声。章峻打开门边的小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瓶未开封的白酒，展示给吴军军看。

“我靠！”吴军军低声感叹，“我们不会被发现吧？”

“我们去我房间喝，把门反锁了，就说太困了早点睡下了。我爸不会发现的，反正他也不管我。”章峻说，思考着要怎么把这瓶酒穿过层层人群运送到自己的房间。他的眼珠转来转去，然后落在了吴晓晓身上。

“干嘛？”吴晓晓被他盯的发毛。

“你把酒藏在你身上，然后我和吴军军护送你。”章峻说，把酒递给她。

“为什么？”吴晓晓叫道，“藏我身上，被发现了骂的就是我了！”

“谁让你要跟来。”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就不藏在你房间呢？”

“我爸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我的房间。”章峻没好气的说，“只有这里他才答应了不进来。”

“好吧。”吴晓晓拿过酒，想着要怎么才能藏进自己那条厚厚的毛绒连衣裙下面。后来她把酒塞在肚子那里，然后裹紧外套，两只手抱着，就好像大肚子的孕妇。吴军军看着她，憋笑出声。章峻则别过头去。

“你们故意的！就是为了整我！”吴晓晓不高兴的说。

他们穿过满是人的院子，在章峻房间门口被双胞胎拦住了。

“章峻！”双胞胎姐姐叫道，“我找了你半天！你去哪里了？”

章峻给了吴军军一个眼神，让他先带着吴晓晓进自己房间。他则拉着双胞胎姐姐走到一边，对她说着什么。

一进房间，吴晓晓就把酒扔给吴军军，然后趴在窗户上盯着章峻和双胞胎姐姐看，一边看一边咬牙切齿，唇间逸出几个恼怒的字，“太近了！”

“什么？”吴军军忙着把酒塞在被子底下，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吴晓晓气哼哼的回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章峻桌上的单人照片。她走过去，拿起照片打量。那时章峻应该只有十来岁吧，站在太阳底下，笑的很开心，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自从认识章峻之后，吴晓晓没看到他露出过这种笑容。她气哼哼的把照片倒扣在桌面上，然后打量这间章峻从来不随便让人进来的房间。

第一印象是：太整齐了，太干净了，不像个男孩子的房间。并且家具摆设也实在少得可怜，吴晓晓忍不住都想把自己的玩偶分享给他几个。

在桌面上，她看到了一块石头，呈灰褐色，表面莹润光亮，摸上去好像玉一样。等章峻进来了，她指着石头对他说，“这个你在哪里捡的？好漂亮。”

章峻瞥了石头一眼，“不是捡的，是我妈留给我的。”

吴晓晓赶紧闭嘴，她知道她戳到了章峻心中的痛处。

章峻说他已经对他爸说过了，他明天要早起，所以今天早睡，让他不要来打扰自己。

“我没对妈说诶。”吴晓晓说。

“我跟妈说了。”吴军军应道，“你一个女孩子就别凑这热闹了，赶快回去吧。”

“我不管，我就要喝。”吴晓晓说道，她跑出去找母亲，对她说她今晚不回去了，要和章峻和吴军军一块儿睡。晓晓妈妈尴尬的对众人笑笑，把她扯到一边，低声道，“晓晓啊，你长大了，不可以说要和男孩子一块儿睡，这样不好。”

“我知道。”晓晓着急道，“可是.....我就是不想让他们扔下我嘛。”

“要不让晓晓今晚和我们一起睡吧。”身后传来声音。晓晓扭头一看，果然是双胞胎。她们脸上挂着笑容，十分亲切温柔的样子。

“那挺好，那你就和安安静静一起睡吧。”晓晓妈妈松了口气，拍拍晓晓的肩膀，回饭桌旁去了。

一点都不安静的安安静静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们抱着胳膊，睥睨着晓晓，“我们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偷喝酒。如果你们不带上我们的话，我现在就去告诉大人。”

“你们怎么这么讨厌。”吴晓晓说。但最后还是屈服了，谁叫她们两个是在场唯一家离得近的女孩子呢。所以当吴晓晓带着双胞胎进屋的时候，已经分别尝了一口的章峻和吴军军立刻惊讶的睁圆了眼睛。

“干嘛带她们来！”吴军军立刻站起身。

“我就知道你们在喝酒。”双胞胎姐姐安安朝前跨了一步，“不过我不会告诉大人的，只要你们也同意我和我妹妹的加入。”

章峻的脸色难看的好像要吃人，吴晓晓突然觉得特别心虚，往后退了一步。安安在章峻身旁坐下，直接拿过了他的杯子。

“反正我妈也不反对我和妹妹喝酒抽烟。”她耸耸肩，“更何况我俩的酒量特别好，如果你们喝醉了，我们还可以帮你们打掩护。”

“好吧。”吴军军在静静身旁坐下，看样子似乎有点拘束。双胞胎的脾气虽然不好，但长得很好看。而长得好看就意味着拥有一张通过券——好像只要她们撒撒娇，就能马上达到任何目的。

但她们没有撒娇，只是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看得吴军军直咂舌。吴晓晓不甘落后，她也想一饮而尽，但被吴军军拦住了。

“你只喝一口就行。”他说，果真就只给她倒了一点点。

吴晓晓一仰脖，顿时觉得口腔里火辣辣的，吞下去之后胃里也火辣辣的，难受得不得了。

“好难喝！”她把杯子扔到了铺在地上的布单上面。

其余人哈哈大笑起来，连章峻也抿着嘴角微微笑了。他捡起杯子倒了一点点，又递给吴晓晓，“你喝的太快了，慢慢喝就不那么难喝了。”

“果真？”吴晓晓相信了他的话，于是慢慢喝了起来。她的脸皱的跟树皮没两样，吴军军别过头，憋笑不忍再看。吴晓晓这才明白章峻是在捉弄自己呢。

两口酒下肚，她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看东西都是两个影子。她扒拉着安安的胳膊，让她闪开。

安安不耐烦地把她的手推开。她喝酒，喝一口，就看章峻一眼，喝一口，就看章峻一眼，好像章峻是下酒菜。章峻压根不搭理她，他只喝干了一杯，就不喝了，靠在床沿上看着他们三人。

“有没有烟？”吴军军也迷迷瞪瞪的，“反正都喝酒了，不在乎变得再坏一点。”

“你想挨打！”吴晓晓推了他一把，“你要是抽烟，我就告诉妈。”

“女人真烦。”吴军军做出夹烟的动作，故作厌烦道。

“你才烦呢。”静静踹了他一脚，“你们全家都烦。”

“对。”安安接着道，“尤其是吴晓晓。”

“我还觉得你们烦呢！”吴晓晓一听就怒了，“天天跟屁虫似的跟在章峻后头，怎的，他屁股上有迷魂香？”

章峻皱起了眉头。

“迷魂香是什么？”安安瞪着大眼睛问。

“笨，连迷魂香都不知道。”

“我们又不是在中国长大的，不知道很正常。”静静说，“你欺负我们不知道故意捉弄我们，这叫缺德！”

“你再说我就咬你了！”吴晓晓指着她威胁道。

“她喝醉了。”章峻说，“你先把她送回去吧，不然等会儿吵起来被大人发现就不好了。”

“就是，酒量这么差还学人喝酒。”安安帮腔道。

“我没有醉！”吴晓晓支棱起来，努力睁大眼睛。她这副样子真是让章峻感到头疼，他最受不了这种场景，他本来的目的只是想和吴军军喝，然后聊聊男孩子之间该聊的话题。

说完这句话，吴晓晓的脑袋就倒在了吴军军肩膀上，闭上了眼睛。静静嗤笑一声，把酒瓶里最后一点酒倒进口中，然后斜睨着吴军军。

“要接吻吗？”她问。

“啊？”吴军军闻言吃了一惊。

“要不要？”

吴军军看章峻一眼，又看安安一眼。他的脸红成了柿子，但在静静的嘴唇凑过来的时候，他却没有躲闪拒绝。他闭上了眼睛，笨拙地回应着。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他说不出来，挺奇怪的，又感到很神奇。

安安扭头看向章峻，眼神暧昧。

章峻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他突然站起身，很厌恶的踢开酒瓶子走了出去。他穿过人群，出了院子，来到岩石坡上。月色清冷，微风带来远方的呓语，沁人心脾。他在石头上坐下，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月亮上有个小小的黑点，他眯着眼睛看，觉得那仿佛是自己的影子。他心中涌起一阵不快，似乎他的影子把干净的月亮也染污脏了。他心想，为什么人要有那么多复杂深沉的情感？如果他们也都像这月亮一样干干净净的该多好。

他们喝酒的事终归还是被大人发现了。

双胞胎姐妹被李阿姨拎回了家，吴军军谎称自己没喝，但人们从他酡红的脸颊上看出来了他是在说谎。他扶着吴晓晓，跌跌撞撞的朝家里走去，脑袋仿佛一团浆糊。

半路上，吴晓晓被风吹得彻底清醒了。她看着黑黢黢的院子，问哥哥他们现在在哪儿。

然后她想起了章峻。

“你们不要丢下我。”她说，却放开了吴军军的袖子，转身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吴军军问。

“找章峻。”

吴军军回过身，梦游似的进了屋。

吴晓晓在路口站了一会儿，盯着章峻家的院子看。她忽然朝岩石坡走去，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章峻一定在那里。果不其然，她望着他的背影，咧着嘴笑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在他身旁坐下。

章峻回过神，对于思绪被打断感到不耐烦，“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其实你不高兴对不对？”

他愣了愣。

“因为不高兴，所以才想喝酒。因为清醒的时候说不出来的一些心里话，觉得喝醉了说不定就能说出来了。”

被她说破了心事，章峻简直恼怒极了。他不乐的转过头，“我没这么说过。”

“你从来都不说。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晓晓把脑袋探到他面前，“我猜了一下，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你说说。”

“你在害怕。”她笑道，“害怕别人像你妈妈一样离开你。”

吴晓晓承认，在提到章峻母亲的时候，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可怕。她有那么一点点后悔自己说到了这个，不过她还是坦然望着他，她觉得这个时候就是要这么做，干脆利落的把他心里的难过都抖出来。

“我没说过这种话。”片刻，他垂下头，把脸藏在了阴影里。

“我理解。”吴晓晓说，“我——”她沉吟了下，“我爸爸是因为救人去世的，但如果眼前有个人需要我救的话，我也会像我爸爸一样义无反顾的跳进河里去。”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只要值得，我就不害怕。”

第二天醒来时，前一晚发生了什么，吴晓晓全不记得了。吴军军和章峻因为偷喝酒挨了骂，两个人齐刷刷的在院子里罚站，看过去有点搞笑。吴军军的脸还红着，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等挨骂结束了，章峻要回去的时候，吴晓晓拉住了他。

“你要转学回城里吗？”她问。

他看着她，“你偷听到了？”

“我没有偷听！我只是那个时候刚好在那里而已。”

“我转不转学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章峻说，转念一想，“是因为我转学了你就不能偷拿我的信了吗？”

吴晓晓吃惊的睁大了眼。她一直以为那些信被什么小鬼头偷走了，毕竟经常有才几岁的小孩偷跑到她屋里找硬币，结果没想到却是被章峻拿走了！

“所以那天晚上的事你也都看到了。”他说。

他是憋了多久，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吴晓晓心虚的垂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因为那些信是我的心意，也需要你保存起来吗？”

吴晓晓突然想起了别的什么，“那！那我写给你的信你也都看了？”

章峻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的就问了出来。他的耳朵红了，“我没有看。还有，你给我写信干什么？写了为什么又不给我？”

吴晓晓没说话，只睁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你这样做很不对。”章峻别开目光，不看她的眼睛，“偷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可是我不拿的话，那些信不就被别人发现了吗？那可是你的初恋。”

章峻的脸涨红了，被当面拒绝的羞辱再次涌上心头，他冷哼一声，“初恋？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我给她写信只是因为好玩。”

说完他就走了。

吴晓晓追了上去，“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会不会转学回城里！”

暑假的第二天，章峻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跟着父亲回去。章峻爸爸果然把李阿姨说服了，李阿姨同意把双胞胎转到城里的寄宿学校上学，因为家里有些积蓄，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并不难，更别说现在还有章峻爸爸的帮助——他在那个学校里有熟人。章峻要回去的时候，双胞胎也嚷嚷着要去，说暑假想在城里玩。

“要不你也去？”章峻爸爸问李阿姨。

“我就不去了。”李阿姨笑笑，“安安，静静，回来，不要再麻烦人家了。再说两个女孩子去人家家里住也不方便。”

双胞胎被拎了回去，看得吴晓晓心中爽快的不得了。可是她马上就爽快不出来了，因为吴军军提出暑假想去章峻家里玩，章峻爸爸答应了，妈妈也答应了，可是他们却忽略了吴晓晓。

“我也要去！”吴晓晓大声说道。

晓晓妈妈为难的看着章峻爸爸。

“让孩子来吧。”章峻爸爸笑。

于是吴晓晓的暑假之旅就这么被敲定。等坐上停在路口的车之后，吴晓晓还不忘对着脸色很臭的双胞胎做个难看极了的鬼脸。

车慢慢朝下坡开去，那三个小小的院子以及站在门口的人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章峻忽然有种感觉，似乎那个地方只是个梦幻，这个梦幻随着他的离去而消散，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他使劲摇摇头，把这个错觉抛到脑后。他现在觉得很开心，不想让别的东西搅扰到这难得的心情。

他觉得他开心的主要缘由是吴军军，寒假因为有了好兄弟，所以应该不会太过孤独无聊。但他却没发觉，在看着互相打闹嬉笑的兄妹的时候，他的目光多是落在吴晓晓身上的。

那天晚上的月亮......他不由自主的想，那天晚上的月亮是那么干净明亮。那天晚上身旁的人笑靥如花......

他再次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错觉抛到脑后。

章峻在城里的家是一栋小小的别墅，栏杆门上爬着好些绿色植物，在正午的阳光下微微颤抖着小小的叶片。吴晓晓背着书包走过那条有些坡度的砖石走道，然后停下步好奇打量着周围。

她觉得这里和她家没什么区别，除了环境更干净整洁些。章峻爸爸打开大门，那门咯吱吱的朝里开去，好像开往了另一个世界，一大股灰尘被阴风裹挟着冲出来，扑打在晓晓面上。她愣愣的站着，直到吴军军叫她才回过神。

没有灰尘，也没有风，那都是她的幻觉。

不过这里很久没人住了，大概从章峻母亲去世的那天起，这栋房子就被空置了下来。章峻爸爸请了个阿姨来打扫，他们在楼下大声说话谈笑。晓晓觉得章峻爸爸好像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听见他有多高兴，反正一个小时内，整个房子里都弥漫着他刻意的笑声。

章峻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也不出来照顾吴军军和吴晓晓一下。兄妹俩反客为主，帮忙打扫起楼上的房间。有间房门是锁着的，锁着的房门旁边就是章峻的房间。晓晓刚要敲门，他就推门出来了。

“真想出去住酒店。”他说，径直下楼出门。

章峻爸爸给章峻请了位辅导老师，辅导这段时间以来他退步的功课。吴军军和吴晓晓算了蹭了点好处，每日最常见的就是他们三个趴在客厅桌子上写作业的身影。

吴晓晓终于耐不住寂寞，她开始怀念家乡那广阔的土地和那片岩石坡。这里到处都是房子，撒开腿跑都有不停有人盯着你，拘束的很。她拎着小板凳，坐在大门口，百无聊赖的盯着对面人家的已凋零了的小花园看。

太阳很大，四周寂静。她看着看着，就闭上了眼开始打瞌睡。

上坡处传来滑板轮子滚动的声音，伴随着大声的叫喊。晓晓惊醒过来，刚睁开眼，就看见一位少年在她面前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屁股着地，胳膊和腿都朝天空竖着，很尴尬的与晓晓对视。而他脚下的滑板早就溜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吴晓晓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她觉得自己开口了，可能会让他觉得更尴尬。那少年咕噜噜爬起身，跑到远处把滑板拎回来，站在她面前，问：“章峻回来了？”

吴晓晓仰望着他，点点头。

“你是他家亲戚吗？”他在她身旁的砖地上坐下，也不嫌脏。

吴晓晓犹豫了下，“算吧，我是他老家的邻居。”

“你叫什么？”

“吴晓晓。你呢？”

“徐晨辰。”他笑，眼睛在阳光底下反射着碎钻似的光芒。

章峻站在窗边朝外望，吴军军问他在看什么。他说他看到一只金毛跑了过去。吴军军急忙跑过来，问金毛在哪儿。

结果看到他妹妹在门口和一陌生的男孩聊天。

“那是谁？”他问。

“我家邻居。”章峻说。他看着吴晓晓兴高采烈的侧脸，不明白她为什么跟一个刚认识的人都能聊得这么高兴。过了一会儿，他们站起来，徐晨辰扶着吴晓晓的胳膊，教她怎么玩滑板。

“你先一只脚支在地上慢慢往前蹭。”他说。

“你知道吗，其实你教我我觉得很担心，因为刚刚你还摔了个狗吃屎。”吴晓晓笑，这时脚下一滑，她大叫一声，立即抓紧了徐晨辰的胳膊。

窗边的窗帘一下子被里面的人拉上了。

他们玩了一会儿，徐晨辰的妈妈叫他回去吃午饭。他应了一声，问吴晓晓有没有手机，他们可以互相留下联系方式，以后再约了出来一起玩。

吴晓晓拿出那部只能用来发短信打电话的砖头，与徐晨辰互留了电话号码，然后开心地回去了。

晚饭的饭桌上，吴军军质问吴晓晓，那个男生是谁。

“新朋友啊。”吴晓晓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要小心一点，现在的男生靠近女生都是不怀好意的。”

吴晓晓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吴军军只好说的更直白点，“就是不要早恋，知道不？等你高考完了再谈恋爱也不迟。”

吴晓晓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压根就没想过这种事，“没有的事。”她嘟囔着，面颊如花一般，睫毛下闪躲的眼神仿佛惊慌的小鹿。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吴军军和吴晓晓准备回去了。章峻留在这里，他父亲已经帮他联系好了要转学的学校。

离开之前，徐晨辰给吴晓晓拍了几张照片，洗出来后，他留下了一张，其余的都送给了她，其中包括一张他自己的照片。

“你还会来吗？”他问。

吴晓晓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记得给我发短信。”

她点点头。

“那我可以抱下你吗？”

吴晓晓有些为难。她感受到四双眼睛正在房子的窗户背后盯着她，所以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关系。”徐晨辰也笑了，他把崭新的滑板交给她，“记得多多练习，以后我们见面了就比赛谁玩的更好。”

“好。”

徐晨辰目送着吴晓晓回到房子里。他低头盯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站在阳光下，如一颗还未完全成熟的杏子般青涩。碎发柔柔的拂在她洁白的脸颊上，嘴角的梨涡尤其显眼，长睫毛点缀着的黑眼睛仿佛两潭深水。

“那你还会回来吗？”在车上，吴晓晓问跑来送他们的章峻。

“看情况吧，可能寒暑假会回去。不过高三这么忙，我也不确定。”他说，飞快的扫了吴晓晓一眼，又拍拍吴军军的手臂，“路上注意安全。”

车子要开的时候，吴晓晓忽然喊道，“我有个东西要给你！”她在口袋里搜了半天，车子已经开始走了，她才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塞到了章峻手里。

章峻有些发愣，车走了，他还站在原地，盯着手上的那封信看。里面写了些什么？不会是那些没用的唠唠叨叨吧？他想拆开，但心里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阻止他拆开。于是他拿着信往回走，出了车站，来到公路边，在一家奶茶店门口停下时，他觉得他已经做好准备拆开这封信看了。

蓦的，吴晓晓和徐晨辰在一起玩耍的场景蹦到眼前来，他再次愣住。拆了一半的信被他卷了卷，塞到了裤袋里。他突然不想看了，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单纯的不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