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涯草
①
前几天下午去三桥区域展业,虽没有达到预期,却也会见了许久未见的朋友,故而无憾。立交桥下的绿化带里有零星的母女在嬉戏,婴儿车里有可爱的宝宝在夏日的午后休憩。天,热了,不知不觉。
温文尔雅地与每一位带小孩儿的女人打招呼,想把我专业的知识讲给她们听,得到的是极不自然的笑容,和惊慌失措的“不用了,谢谢!”看来正如哪位前辈总结的那样『要想死的快,抓紧去陌拜』,保险作为对未来事情的防微杜渐,是不被活在当下的没有责任心的更多人所理解的。
递送完手中最后一张单页资料,天开始起风了,一个正午的炎热终于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得以缓解。
皂河从南向北哗哗地流淌着,一路欢歌带走了岸上小贩扔下的残枝败叶。很久没有一个人沿着河堤散步了,凉风习习,颇有一分全身舒展的感觉。
站在林荫树下的公交站台,久久不愿离去,倒不是每趟驶过的空调巴士都座无虚席,仅仅是为了多杵立那么一会儿,也许就那短短的数十分钟,足以让思想的野马从故乡,或者成都,亦或是东北奔跑一个来回。
是啊,所有难忘的都是已经忘记的。
车来了,缓缓地停靠在我的眼前,天色渐晚。橙白相间的空调巴士上,零星的乘客各自为营。
靠近车门的座位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耷拉着头,从着装判断,应该是居住在沿线的农民工。
挨他后排的是一个背看稍有几分姿色的曼妙女子,金黄色头发,黄灿灿的项链,左手是一直放不下的苹果手机。时而望着屏幕会心一笑,时而把头迈向车窗外。
空三个位子给后面的乘客,我喜欢第五排右侧靠窗的位置,也许冥冥之中与五有缘。
前边的座位上一位头发修长的女生,正双耳塞着耳麦,判若无人地欣赏着她的手机影视,时而会呵呵地笑出声来。
车子在坑洼的道路上颠簸着一路前行。
②
由于途经次数过少,我叫不上路两边村落的名字,只晓得车子差不多每五分钟有一次短暂的上下客。我也曾傻傻地联想:人生难道不就是一场单向旅行?在我们成长或灭亡的时段,都会有人闯入视野,都会陪我们经历一段难忘的岁月。
楼阁台到了:熙熙攘攘的窄小街道,灯红酒绿的门面房,吆三喝四的行酒令……只因为是过客,所以不会爱上这座热闹的村落。
曼妙女子终于走进一所粉红房子,插了耳机的女生一下车就遇到了接她的男孩子,他们有说有笑地,渐渐被万家灯火所淹没。
司机师傅也许是困了,一边拉开左侧车窗,一边从右手边的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不用问香烟的牌子,就冲我多年的经验,以及陕西人独爱的习惯,点燃的一定是11块钱每包的好猫。
对于我来说,烟和酒是不分离的,尽管明知不利于身体健康,体内讨厌的多巴胺还是一次次遥遥领先。于是,每一个不眠之夜,我的烟,我的老村长,就像此刻陪伴司机的好猫一样,不是因为想抽才寂寞,而是因为寂寞才抽烟。
车子又一次缓缓地启动了,车厢里零星散落的烟草味道告诉每一个人,公交车上【严禁吸烟】的圆形图标,对于疲惫的司机形同虚设……
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在分割护城河的小石桥边支起一对儿摊位。男的靠南边,售余下的一堆黄瓜;女的靠北卖一三轮的紫色洋葱。
③
上小学的时候就听老师说过,凡是以“洋”字开头的名词,多来自国外。例如洋火,就是现在罕见的火柴;洋柿子,就是当下的西红柿或叫番茄……
和洋葱相恋应该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每到夏天母亲总会一次性买来很多洋葱,尽管我们姊们三个都讨厌这个吃了上顿继续下顿的时令蔬菜,可是条件在那里,何况只有洋葱在那个年月普遍高产,才能做到供大于求,价格自然便宜……
“老板,洋葱怎么卖?”很快地,我从无尽的回忆里清醒。
“哦,一块五一斤!”女摊主从手机屏幕上分离出双眼,不紧不慢地回答我。
是不是可以忆苦思甜?是不是可以借洋葱思念亲人?是不是可以凉拌了做下酒菜?是不是还可以切了放在枕边促进睡眠?……
一股脑儿的想法顷刻间塞满脑袋,我三下五除二地挑了4个不同大小的,很快结完账。
④
约莫十分钟后,我终于回到了已渐炎热的出租房。放下公文包,把四个洋葱的袋子放在小方桌上,脑子闪现的是凉拌洋葱的简单菜谱。
洗漱了手脸,褪去一天的疲倦,我也开始侍弄我的下酒菜。
撕去外层干死细胞壁的过程还算顺利,当我往下继续剥落,洋葱开始用独有的武器拒绝我——刹那间,双眼被催泪。
原来,当年母亲每一次为我们烹调,都要经历这样的痛苦煎熬。我不能退缩,一定不能认输,因为我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我找来早年买的活氧机,在不锈钢的圆盆里注水,埋没洋葱,然后让电解生成的臭氧,通过30厘米长的管子,经由顶端的暴气石逐渐溶解到水了。这样就开始了中学时学过的氧化还原反应!
一刻钟后,我终于切好了所有的洋葱。简单的凉拌之后,我的小屋里也终于有洋葱的淡香弥漫开来。
久违的老村长,被我提到了小方桌一角,只待三五分钟过后,所有的调料完全浸润洋葱的果肉,我就可以品尝到脆香的下酒菜了。
⑤
很遗憾,纵然我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有做到当年母亲做出的味道。
很庆幸,通过劳动终于明了,母亲虽已不在,但她的爱一直没有走远,这份爱已经根植进她儿子的心里,也必将得到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