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姥娘姥爷最早的记忆,应该是妈妈在炕头上教我我们唱的那首“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里唱大戏。接姑娘,请女婿,就是不让你去。不让去,也得去,骑着小车赶上去。 ”
待到大年初二,哥哥姐姐和我早早地穿上新衣服,坐在妈妈、爸爸的自行车横梁上,轧着吱吱呀呀的雪,穿过大街,出村便是白雪覆盖的望不到边的麦田,泥路两旁是光秃秃的高高的白杨。沿着小宅铺村北的路,钻过高速路的地洞,就进入姥娘家的地界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大沙坑,大沙坑对面是一片果园。再往前行,就是砖窑,一排排土坯码放地整整齐齐,上面还盖着苇子,也有烧好的红砖一排排,很是壮观!
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骑进了姥娘姥爷的村子,见到一座磨盘后,拐进胡同,穿过两条街就到了姥娘家门口了。
狗开始汪汪地叫,院里已经有几辆自行车,大姨一家先到了,我们赶紧拿下挂在车把上、盖着红艳艳毛巾、装的满满当当的篮子高兴地喊着:“姥娘姥爷,我们来了!”
姥姥姥爷、大姨大姨夫欢欢喜喜地从屋里迎出来,当然更少不了欢天喜地表弟表妹!
进了屋,姥姥拉起我的手暖暖,问:“冷不冷?”姥爷又把盛有瓜子、糖、花生的几个盘子添的冒尖。
妈妈洗洗手和姥娘、大姨继续在厨房忙活饭菜!表兄妹们都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吃着、聊着、玩着……不一会儿,小姨一家也到了!
吃完饺子,我们便跑到院里,扑通扑通地给姥娘姥爷和姨姨、姨夫们磕头拜年!姥爷便乐呵呵地拿出钱分给我们几个孩子,“过年,又都长了一岁!”
下午四、五点钟,姥姥再熬一锅米汤,蒸上大姨带来的甜甜的粽子、我家的年糕、油条……
(二)
姥娘个头儿矮,姥爷是个大高个儿!伤心的是我现在只能模糊地记得姥娘姥爷的模样。所以赶紧记下这几天想起来的和他们一起的日子,以免忘记。
我家的炕是席子上面铺了炕被。姥娘家席子上铺的是海绵,睡上去软软的,很是惬意。有时候,到姥娘家,就住下了。晚上点着煤油灯,盖着被子和姥娘说着话。挨着炕头是一个桌子,上面放了手电筒和姥爷的烟丝、卷烟纸。屋地中间放了一只尿桶,这样夜里就不用冷呵呵地往厕所跑。
说了一会儿话,我对姥娘说:“姥娘,我在被子的这头儿,等一下,你猜一下我在被子的哪头儿?”接下来,我立即把头缩在被子里,身子在被窝里转来转去,信心满满地想:“我都在被子里转了这么多圈,姥娘肯定是猜不到!”现在也想不起来,当时姥娘猜对过几次。直到前些天,女儿在被窝里让我猜她的头会在被子的哪头儿,看着她的小身子在被子里打转,我突然想起了姥娘……
有一年夏天,蝉声躁人,我、姐姐和妈妈去姥娘家。姥爷从水井里捞出一个大西瓜,我们美滋滋地围坐在方桌旁,看着西瓜被打开,沙瓤!吃在嘴里沙沙、甜甜、凉凉地沁我心脾!头顶似乎还有葡萄架!
慢慢地我长大了,姥娘瘫在炕上,妈妈和两个姨妈轮番服侍。周末我也去看姥娘,她已不认得人。妈妈对她说:“娘,会立来看你了!你认出来没有?”我摸着姥娘虚弱的手,望着她泪汪汪的眼睛,满心酸楚地轻声唤着:“姥娘,我是会立,我是会立!”
没过多久,姥娘离我们而去。当大学放暑假时,我和哥哥去看姥爷,他很是高兴!哥哥知道姥爷好酒,就去小卖部买些酒、菜,在姥爷的院子里陪他喝酒!姥爷问我在哪里读大学,我说在廊坊。他说,他十几岁曾赶着马车去过,当时日本兵在廊坊有一个粮库。姥爷一生豪爽,不识字,却走遍天下,没怕过。我好奇,他则笑道:“因为鼻子底下有张嘴,不知道可以问嘛!”
姥爷去世的时候,我没有在家。一个人往前走路,不时想起姥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