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嘉真,高中毕业于国立一中,前夫也是。我们熬过了长达九年的爱情长跑,在婚后第二年末签署了离婚协议书。分开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是实在没办法在一起。这段短暂的婚姻带给我的教训,会在文里慢慢地讲。
因为与前夫高中时不在同一个班,所以共同的朋友并不多。到现在又已经毕业这么多年,昔日同学各自作鸟兽散,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还能有联系的就更少之甚少了。这是九月份一个照例平淡而又不寻常的下午。作为我零星好友之一的“欧阳”,说要来探望的时候我是尤为吃惊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和前夫婚礼那时候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迟迟没有给出回应。现在想来,后来发生的一切原来都是从这次探望开始的。
自从换工作搬到了这里之后便极少接待过客人,父母是不可能来,他们不会原谅我。人是到了一个新环境,却没法在新环境里交到什么新朋友。大抵还是因为我的性格原因。大学时有过几个交好的旧友,但一个个远在外地又忙于各自的生活,她们不方便过来,我也不方便去打扰。便渐渐地也疏远了。倒是每逢过年会一起在微信群里开视频炫耀生活相互吹捧或者互挖猛料,我都尽量不参与。时间长了便被人觉得无趣而冷落到一边。我是年龄越大,猜忌越重了。也开始反复怀疑朋友圈里是不是有人将我与前夫的婚变重提,沦为她们油腻婚姻生活的警示及茶余饭后的笑柄。我是一个格外脸皮薄,而且害怕被背后说闲话的的人。就这样,一个人的生活居然也开始慢慢习惯。
对于欧阳的提议我还是推脱了,我怕好不容易整理起来的自信又被磨灭,怕小小天地被打乱,怕刻意地去热爱着的生活被人看穿。而我又的确不懂招待之礼,如果怠慢了,那不更是给自己脸上抹黑了吗?她回去了会同朋友讲,噢,发生那样的事情,真真的问题也是很大的,从她对待朋友就可以看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是这样想的。但换个角度,也许欧阳是真为关心我而来呢?或许,她能谅解我的苦处。我们高中可是好到同床睡了两年的。心里实在是期待着能有人过来玩几天,推使我出门透透气,同我叙叙旧。但可恶的自尊又不允许。矛盾不已,一夜未眠。心里仍在斗争,可身体早就像背卧锋芒,早早地就起了床。死就死吧。无法直面落魄时的自己,伪装的再好也是徒劳。人不能一昧地只沉溺于过去。我想。天还未大亮,双手便已经开始很诚实地收拾起来了。不禁自嘲地想,我还是害怕独处的。可谁又是真的喜欢独处呢?那种长时间地孤独与困苦,那种无人关心、仿佛与世界隔离的安静,日渐消食着你的精神,迫使你一次次地去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一次次地自我否定,孤独是能把人逼疯的。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人还是更乐意于在嘈杂多彩的市际生活吧?
欧阳嫁在郑州,婚后便留在了那边发展。生活日常便是带娃、照顾父母。听说老公人也很好,还在小区对面给她开了家自己的美甲店。一想也已经三四年没见了。我们约在了明天正午,我去火车站接她。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已经清醒,起来继续收拾住所,趁早去市场买了花束和菜,还难得的拉开了窗帘。虽然事先有通过电话,但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实在让人一下子难以适应。
站台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透亮的天空就着太阳淅淅沥沥还飘着雨。见胖的欧阳挎着两个大包如少女时一般一跳一跳地向我奔来,全无年龄痕迹;我无所适从,向她招手示意出口,另一只手握着的纸袋竞紧紧捏出汗来。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地生活了呢?
出了火车站,要去坐公交。这里年后才能通上地铁。欧阳一路上抱怨车厢里发生的不愉快,抱怨湖北的九月份原来如此燥热。她的话故来是滔滔不绝的。听着熟悉的家乡口音,我近乎陶醉般地心情大好。惊喜之余多的是青春不复人世无常的怅惘。鼻子酸酸的。眼睛也开始干涩。从前读书时都不觉得有这么多话聊,课间除了讨论哪个男生的穿着,就是讨论哪个女生的新恋情。我们一日除了三餐就是追剧,学习成绩又不大好,整日给班主任寻不开心,偶尔内地里还闹闹小矛盾。甚至有因为某个偶像明星的绯闻而争到要大打出手的地步。所幸不记隔夜仇,第二天保好。现在想来多是幼稚桥段,多是小女生之间不成熟的相处和禁不起推敲的回忆。
“家里都还不错吧?”我这么问她。
“还不就那样。”她用调皮的语调回应我。 想来都已经是成过家的人了。续而聊了些近期趣闻,雨后的空气又潮又热,太阳晒得脸疼。公交迟迟不来,实在是坐不住了,我们决定打车回住所。但我租住的房子离车站较远,欧阳表示要不先玩着。所以就跟她一起沿路找了个超市寄存了行李,同老板约好关门前来拿。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除了上班买菜取快递,都没有怎么出过门,这个城市对我来说还是格外新鲜的。我们在中心市区逛了两个来回,刻意避开攻略上的热门街区及景点,这样才会比较清闲且不紧不慢。天色见暗,吃饱喝足简单地购置了一番,多余的路线决定明日再逛,便提了东西打道回府。
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疲惫地躺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才觉得身上的骨头已经酸的支棱不起来。欧阳也仰面地瘫在沙发,脱了妆的脸早就糊成一团,头发也汗津津地贴在了脸上。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欧阳感叹道。我们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半夜洗完澡热了昨天没吃完的宵夜,欧阳与她上了小学的儿子视频。正值换牙期,掉了门牙的小毛头正向他妈妈炫耀今天新掉的牙齿和在学校新学的青蛙跳。电视还在热闹地播放着娱乐综艺,我们却都无心观看。疲惫至极,只想睡觉。
午夜,窗外路灯依然是一排排萧条地亮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拐进了单元楼,是谁家的老公终于回来了?思绪翩飞,毕业的那几年,前夫和他的朋友终日忙于创业,也是这么晚归。我也会系了围裙会时时等到深夜,眼巴巴地等他回家。我为什么会那样一心一意地迷恋一个人数十年?我不知道。
几家商铺陆续拉下了卷帘门。气氛看似嘈杂却分外地安静了了。不多时我的一碗面条已经下去大半,觉得十分口渴,又跑去翻冰箱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冰水。洗碗。上床。熄灯睡觉。可偏偏一落床又没有睡意了。想必是上了年纪的共病?以前常听奶奶提起,越是年长,觉便越少了。这就是为什么年轻人贪睡,老年人贪起。我背对着欧阳刷起了手机,怕屏幕的亮光打扰了她的睡眠。却发现黑暗中,背对着的人有些摸摸索索,欲言又止般,深吸一口气,停顿一下,又续而缓缓吐出,如此几遍。我开了床头灯看她,却见她也睁着眼睛。
“想事呢。”我问道。
“有点事。”她说。
“好像也不是什么事。说出来也不太好,不说也不太好……为难啊……”
“有外遇了?”
“一边去。”
“那是什么事这么神秘?一白天都憋着不说。”我故作傲娇地看她。“就知道你不是单纯地来找我。只怕是目的性大于我这个人……”
“唉……”
欧阳突然严肃地坐了起来。“我也是听一个同学说的。”
“嗯?”
“我有去打听消息,她们起先叫我不要告诉你,我也同意。但是思来想去,不告诉你也不行。”
“关于我的?”
“对头。说我是专程为这事来的,也算不上。但也的确是因为这事使我不得不来看看你。你知道吗,你前夫,刘泽,那个渣男,他又要结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