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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
后来大家坚持去到阿木子日的家,这才恍然大悟。
这哪里是家?几面透风的残垣断壁围着的地方,鸡猪狗猫还有一头牛和人混杂着住在一起,“房顶”是几块已经朽坏了的塑料布,臭气熏天肮脏不堪。
阿木子日的爷爷奶奶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趁阿木子日出门去地里挖菜的时候,低声给大家讲述了关于阿木子日的故事。
阿木子日的父亲十多年前带着一个据说是云南的女子回来,生下阿木子日刚好一个月,就吵吵着要去外面打工,阿木子日的父亲只好跟着一起出去,至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阿木子日的母亲早就另外嫁人了。
阿木子日的父亲开始两年,到不时带点钱回家,后来也音信杳无。这阿木子日好不容易读书了,成绩却总是不好。后来迷上游戏,就整日整夜地玩,连学也不上了。后来阿木子日的爷爷强押着他去学校,但等爷爷前脚离开学校,阿木子日后脚就跑了,学校老师也是毫无办法。阿木子日的奶奶曾经以死相逼,阿木子日却连家也不回,书包里长期装着一条烂毛毯,一有钱就往网吧跑,吃睡都在网吧。
没钱的时候,就去偷别人家的东西。先是鸡、猪,后来是羊、狗,只要能偷到的卖得了钱的,必偷无疑。被人捉住送回来,也不说话,蒙头睡一觉又寻机会偷偷跑出去。没吃没喝睡在野地里也不回家。
大家看着阿木子日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除了心痛,也说不出什么来。
樊二嫂知道边远山村的确贫穷,但如阿木子日家里这样穷苦,确实出乎意料之外。
阿木子日的奶奶烤了一筐土豆,再烧了一锅菜汤,算是招待大家。同学们拿出从成都带去的午餐肉、烤鱼罐头等吃食摆在用一块木板搭成的“桌子”上,阿木子日都是给爷爷奶奶夹进碗里,自己舔舔夹过吃食的筷子,也不言语。
吃过饭,大家聊了一阵,安排睡觉的时候,阿木子日一定要和樊二嫂一起睡觉。
大家觉得阿木子日虽然年龄不大,但身体已经发育成大人的样子,和樊二嫂一起睡觉确实不妥当,但阿木子日却不管不顾,爷爷奶奶的喝斥也不能阻挡他的坚决。樊二嫂吃惊之余,细细打量阿木子日,但见阿木子日童稚的眼睛里一片纯真,根本没有半点淫邪。母性的慈善天性促使樊二嫂答应了阿木子日的要求。
睡在阿木子日邻居家铺了牛毡的床上,阿木子日像变了个人似的,滔滔不绝地向樊二嫂诉说他的那些快乐和忧伤,只是不提学校和家庭。
到了半夜,兴奋不已的阿木子日声音懦弱地对樊二嫂说:“阿娘,您可以抱抱我吗?”
忐忑不安的樊二嫂沉吟半响,说:“我抱你做什么?”
阿木子日的声音更加低沉,有一丝悲伤从心底慢慢传出来:“我还不知道被妈妈抱着是什么味道。”
樊二嫂听罢,鼻子一酸,伸过双臂搂住阿木子日。
阿木子日在樊二嫂的怀里啜泣不已,也许,童年乃至少年的阿木,一直都在幻想着母亲那个温暖的怀抱?
快到天亮的时候,一直无眠的樊二嫂听抱在怀里的阿木子日乞求地说:“阿娘,我可以摸摸您的奶子吗?”
樊二嫂有些恼怒不安,轻轻地呵斥阿木子日:“乳房是女人重要的器官,你都长大了,这不合适!”
“阿娘,我不晓得我娘给我吃奶时的样子,我想我娘。”阿木子日哭声里的凄凉,寒透了樊二嫂的心。
这个可怜的孩子,只吃了一个月的人奶,但却不知道女人乳房的模样。
樊二嫂默默地掀起上衣,露出自己饱满的乳房,把挺立的乳头塞进阿木子日这个几天前还素不相识的彝族孩子的嘴里。
阿木子日悲恸的哭声先是压抑,然后是惊天动地地传出来,久久震荡在彝乡上空……
一个从小失去母爱滋润的孩子,没有父母的温暖抱拥,人性的缺失在所难免;一个渴望母性的慈爱,希冀得到家的温馨,正在野蛮生长的生命,不仅仅只靠食物的汁液可以浇灌成材。
无论社会的、家庭的、个人的原因,爱才是天然的养料。凡是步入歧途的罪恶,莫不是缺失了人类正常的慈悲。
从凉山州回来,樊二嫂又随娟子她们趁春节期间去探望了另外一个家庭。
这是川北农村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
父母一直在广东打工,据说两口子已经做到管理级别,工资不菲。家里修了三层楼房,里外的装修都很豪华。因为户口不能异地上学留守在家里的两个孩子,老大是男孩,已经上高中,老二是女孩,正读初二。
读高中的男孩听话懂事,成绩尚好,离家住校。读初二的女孩独自一个人在离家不足两公里的乡里读书,中午在学校吃饭,早晚在家里自己做饭。哥哥在家时兄妹俩相互照顾,妹妹也听话懂事。哥哥到离家二十公里的县城读高中了,妹妹在家就孤寂无依。
先是有同班的女同学找上门来陪伴,后来外班的不同年级的女同学也和妹妹混得熟悉了。因为父母寄回来的钱特别充足,妹妹常常在家里大摆宴席,请主动来陪伴自己的女同学们大吃大喝。
渐渐地,有熟悉的男同学也掺和进来。
在农村,没有父母家长陪伴的留守儿童很多,无论身心都倍感寂寞,有同龄的孩子在一起,肯定倍感温暖。
都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年龄,花儿含苞待放却没有家长监督爱护,野蛮愚昧激起的人性原始欲望慢慢淹没了这些乡下孩子。夜夜笙歌狂欢的结果是妹妹的肚子被搞大。
荒唐的是,妹妹居然不知道谁才是罪魁祸手。
娟子她们只能帮妹妹进行心理疏导,具体咋办凭几个年轻的大学生是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的。
樊二嫂心痛地看着这些生活在娟子曾经生活过的环境里的孩子,在这个喧嚣的时代扭曲生长,焦虑不安。
回到成都,和娟子学校的老师们说起这些事情,樊二嫂泪流不止。
川大校长提议由樊二嫂这样的企业家出钱,再找心理学家、法律专家、社会知名人士等组成一个特别行动团体,专门负责帮助这些留守儿童。
于是,不久之后“四川大学关爱帮扶留守儿童教育助学中心特别行动小组”成立,樊二嫂负责首批一千万元资金的筹集,同时招募了一大批著名的社会活动人士和志愿者,奔赴各地为留守儿童解难答疑,为他们免费提供心理疏导,充当他们的保护伞。
樊二嫂心里一直有个简单质朴的想法:“我活下来了,我就要帮更多的人活下去;我活好了,我就要帮更多的人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