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莲草

我是一棵千年的古树,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开始斑驳脱落,看上去像一条条丑陋的蚯蚓。我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一下子变得老态龙钟,日日夜夜的风吹雨打、电闪雷鸣让我饱受风霜。

那一年我周围的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一大群人在我四周起凉亭、长廊、拱桥。看着那些趾高气昂的人拿着软鞭指挥着一群奴隶在挖坑、运石、砌石墙。有人动作稍微迟缓些,那些拿着软鞭的人就毫不留情的挥了上去,骨瘦如柴的奴隶背上顿时多了一条条血印,看得我触目惊心、心惊胆颤。甚至有些人干着干着就咕咚一声栽在了地上,周围的人却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我们吓得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相互窃窃私语,这里不是一直人迹罕至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陌生的人过来,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我们该怎么办?在以后的岁月中我们陷入了无尽的恐惧。

慢慢的大殿、阁楼、斋甚至寺庙都在一座座拔地而起。年纪稍大的长者们凝视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们,意味深长的对我们说,看这一根根金丝楠木那是要生长几千年才有的宝物,皇室才有的待遇,看来我们这以后是要供皇上栖息啦。

我依然懵懵懂懂不知道什么叫皇室贵族,也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心里想那个叫皇帝的人一定凶神恶煞,心里却又莫名的期待那所谓的皇帝。

那一年我等呀等呀,不知道等了多少年,身上刻了一个又一个圈。终于有一天,宁静的园子热闹起来,我隐隐约约觉得一定有大事发生。只见那一天文武百官前拥后蔟着一位身穿黄色龙袍的年轻人,看着他们毕恭毕敬的样子我知道那一定就是所谓的皇帝。看着皇帝瘦弱的身躯,心想皇帝也不就那个样子吗,与常人毫无区别。

我是一朵红艳艳的莲花,那一年我一直沉睡在深谷的池塘里。有一年夏天我睁开眼睛一看,我这是到了哪里,莫名的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来到了一个湖里,湖里的红鲤鱼像个顽皮的小精灵从我身旁穿来穿去。岸上的亭、轩、斋、廊倒影在湖面上,美人们划着浆穿梭在莲花池里,采折着莲蓬,嬉戏打闹声传到远处。一阵天籁之音从烟雨楼传进我的耳里,我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在梦一般的幻境。

每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总会说,你瞧,那朵莲花长得好美,白色的肌肤上映衬着红色的头冠,看上去娇滴滴的如同待字闺中的小姐。听着她们的称赞我难为情的低下了头,脸上的肌肤越发红艳。悄悄的俯下身子打量起自已的倩影,婀娜多姿的身体在微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每朵花瓣如同人工雕琢一样如出一辙。晨曦的露珠滴落在我的莲叶上,像极了美人们的眼泪欲滴而下,我从来不知道自已原来这么的美丽。

我以为这就是所谓的人间仙境,看着那些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的美人们。她们隔三差五的结伴来到湖边划船、喂鱼、吟诗看上去如同画中女子。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位美人纵身一跳义无反顾的投湖自尽,看着倒影在湖水里的脸是那么的美艳绝伦。原来在这深宫里哪有所谓的人间仙境,只不过是茫茫寂寞了完此生。

我是一棵摇曳在风中的小草,在我睁开眼睛的第一天起就看见人山人海的人群。我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络绎不绝的人,每天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穿梭在山庄的各个角落。旁边年长的古树告诉我,他们都是慕名而来参观皇帝的避暑山庄。皇帝,我好奇的问那是什么人物这么厉害。于是老者们七嘴八舌的向我讲起当年盛大的场面。

我听着如痴如醉,原来在这以前这是皇帝的栖息地。每年盛夏,皇帝就会和他的大臣们、妃子们来这里避暑。有时他们还会去猎场围剿猎物,皇上心情好的时候会赏赐很多宝物给他的大臣、妃子们,但他们稍有不慎就会被拖下去打板子。听到这里我不由地哆嗦了一下,打板子那该有多疼呀。

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无法看到这么盛大的场面,我一脸羡慕的听着那些长者的缓缓道来。其中一棵古树一直没有吭声,他凝视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大殿,叹了口气缓缓地对我说,你可知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白骨,人们只记得那些赫赫有名的皇帝,可谁又知道那些为此付出生命的人呢?

刚刚还七嘴八舌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低下头沉默不语。他们想起那些年被大量砍伐的兄弟姐妹们,想起那些倒地不起的奴隶们,妻离子散的场面在岁月的流逝中慢慢遗忘,曾经的痛苦也化为云霄丢失在风中。

我看着眼前琉璃瓦顶的宫殿是那么金碧辉煌,但看到那遍地的白骨,喜悦之情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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