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离十八岁还差半步,赤脚180,鞋是42码,体重115斤,走路爱晃,一阵风常常令我犹豫半天,走路都变得很迷茫。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自信地抬起头,露出一脸红色的愤怒得密密麻麻的小包包,我经常不用照镜子就能抠到它们,不管不顾,一咬牙,结局往往是鲜血淋漓,像个鬼,却搞不清楚是谁吸了谁的血。
我有特别的本事,那是我的习惯,永远低着头走路,为防止寂寞无聊,脚底下爱踢一颗小石子,从家踢到学校,从学校踢到家,进了教室我把它揣进兜,放学接着玩。
感谢那颗其貌不扬还有些丑陋的小石子,没有这小东西,我估计自己得死。
那样的日子一如身上已经穿了三年的校服,小得一猫腰就显现屁股沟,后脊背冒凉风,所以我不敢有丝毫蹦蹦跳跳的放肆动作,诚惶诚恐地担心哪天“嘎吱”一声,老子就真的豁出去了。
这样的束缚使我无时不刻地局促不安,像有一次我去有钱人家的亲戚住了一晚上,实在是憋不住了,走进了他家的卫生间,真他妈的能扯犊子,茅房安置在吃住的屋里了,尚未明智的我告诉自己,富人的装逼就是为富不仁的穷讲究。
我第一次遇到那白色的比缸小比盆大东西,我蹲在上面,因为坐在上面着实是屙不出,结果崩了我一屁股的水,胆战心惊。
屎粗眼小,弄了几次就是掉不下去,我用手往里怼了,可是都碎呼啦!只好盖上了盖子,这有点和俺们乡下大酱的制作过程相仿,怪不得看这家的人谁都像一根葱。
后来我都睡着了,听到她家丫头在里面鬼哭狼嚎似地喊,谁呀?拉完屎不冲!要死啊?
我用被子一下子蒙住头,赶紧把脑袋埋裤裆里,瞬间面红耳赤汗如雨下,牙咬得咯咯直响,我开始控制不住身体的抖,悄悄地在心里暗暗发誓,不是什么以后我买个更大的楼,按个好帅的马桶,而是严厉地警告自己,以后有屎憋着!
我妈也被吓了出来,她本来就病得半死,偶遇这样的光景,更加是窘得快不行了,又是那样一脸的死出。
俺娘强挤出笑脸,笑容里有低三下四掺杂着贱兮兮,她手忙脚乱地陪着不是。
看着她那搞笑的样子,我居然不再害怕了,幸灾乐祸地在被窝里笑了,流下了大量的泪水。
折腾了一晚上,说来也怪了,那宿我翻来覆去,不知烙了多少张饼,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我尿床了,哗哗的,把女孩的家和人都冲垮了,可是不小心也浇死了俺娘,有点后悔。
第二天早上我吃了好多,一碗粥,两个馒头,当我想伸手去拿第三个馒头的时候,我妈的土灰脸开始皱眉,在桌子下踹了我两脚,我只好咬紧嘴唇放下筷子,趁他们不注意,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那红色的香肠,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吃的,包括后来哥们有钱了,再也没找到过那么香的肠,呜呜……谁能给我找到那个味道的肠,爷们啥都舍得,媳妇都给你。
她家的大人领着俺娘去医院看病,让我和她留在家里,出门时我那真的快要死的妈有气没力地嘱咐我,要听姐姐的话。
我郑重地点头,娘,俺知道啦,今天俺没屎!
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空气原来也可以凝固。我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太软了,屁股都害羞了。她拿着遥控器,我眼花缭乱看着她不停地换台,大气都不敢出。
后来她关掉电视,问我想吃雪糕吗?我受宠若惊,小鸡啄米般点头。
她放了一堆雪糕在我面前,却不允许我吃,她要我和她过家家,表现好了,才给我吃。
她当妈妈,让我当她的儿子,她让我舔她的脚丫子,我小声地告诉她不对,孩子不吃脚,而是要……
她扇了我一嘴巴子,她说别不要脸,舔个脚都是给你脸了,你和你的屎一样恶心,她的手指戳到了我的脑门。
当时的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总能在学校里看到人家搞对象,就好比我们穷人家孩子吃雪糕,从不敢咬,一点点舔,那个粘糊。而我,连舔的资格都没有,眼巴巴地看着,最后剩下的那棍儿也许可以嗦了两下。
我那样快塌了天已经掉了底的家根本不可能有家教,老师打小教我的羞耻,意义过于深刻,早麻木地跟脚跟一样咯。
我很用心地小心翼翼地捧着姐姐的脚,一口一口地尝着,时而抬头望着她,或哈哈大笑,或闭目享受。
话说,姐姐的脚很香,她家的雪糕也很甜,我不是个撒谎的孩子,哪怕虚伪得羞愧难当,也挡不住欲望的真诚。我比她还要舒服,还要享受,我也深深地知道,我这辈子完了,就他妈的这逼色了,无药可救。
大夫说,俺娘得马上做个大手术,否则和我一样,没救。俺娘说再等等吧,等我考上大学。
那年秋天风调雨顺,我们家的小院堆满了硕大颗粒饱满的黄澄澄的大苞米棒子,房顶上都是。
而我呢,自打进了那趟城,拉了一泼冲不掉的屎,以及舔了那双香甜的脚丫子,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一门心思钻到书本里头,苦苦寻觅恶心二字,不求甚解!
当我把录取通知书递到俺娘面前时,她竟吐了一口血,大大的一口,捂都捂不住,自此以后再也没听到过她的唉声叹气。
一场大丰收,秋天的收获就是撂倒吗?田野被割得太荒芜,苦痛与喜悦与我丝毫不相干,俺娘钻进坟堆那天,我挤不出半滴泪水,我替她释怀,走了挺好的。
长生天总是变着花样地折腾每一个牧羊人,至少我是这样的。
后来我发达了,学会了挣钱的窍门,有了大把的钞票,吃火腿肠,吃雪糕,去足疗店,付十倍的价钱,让那女孩舔我的脚。
可是我依旧僵尸脸,因为我花了二十倍的价钱把她的脚舔了,这样心里多少会敞亮点,还能想到俺那半死不活的娘。
老天爷,草你!啥时候让我死啊!